这桩血案,元凶就是白宝山。他的目标是抢钱,至于这会给无辜者带来怎样的后果,他是不去想的。“钱是我的,打死你活该。”——这就是他的强盗逻辑。白宝山从辛集、石家庄空手归来,表面看,他把抢钱的念头暂时撂下,一连几个月没再生事,老实帮着谢宗芬做生意,其实他并没死心。做生意也要转市场,谢宗芬上货,他关心的是对方交易额大小,周围环境是否适合作案。他先后研究过木樨园批发市场、“天汇”批发市场和“天外天”批发市场。不是一般地转转看看,他把市场里里外外都琢磨个底儿透。据他观察,木樨园市场,好的摊位一天的营业额能达到4—5万元,但那里人多,不好撤出来。“天汇”和“天外天”也有类似情况。他因没考虑好退路,迟迟没有动手。12月份,白宝山到德胜门闲逛。下了德胜门桥,沿护城河向西走,走过两条胡同,无意中就发现了这个烟草批发市场。进去转了转,这里的生意看上去清淡,交易额却是惊人的。一次批烟几万元。两三笔生意做下来,就是十几万。周围的地形也不错,人不很多,胡同却多,向北向西都能钻出去。一连几天,白宝山天天骑自行车过来,观察烟市的生意和人员情况,选择他的袭击目标。终于选定一家——不是汪之泓的摊位。那家生意做得比其他烟摊好,每天都有一辆汽车开过来送货取钱,一般在20万上下。来车的时间约在上午1O点左右。12月15日,天刮大风,气温急剧下降。白宝山一早就行动了。6点钟,天麻麻亮,他先到山上取了枪,装在一个特制的木盒子里,再把木盒放到蛇皮袋中。子弹压满——这是他的一贯做法。然后冒着严寒蹬车去德胜门,这一路整整骑了一个半小时。他把枪藏在德胜门外距烟市不远的一条死胡同内,那地方有个工程垃圾的堆积场。这是他每次作案都要考虑好的一个重要步骤。堆积场距现场很近,取枪方便。堆积场旁边有个工地,尚未完工,场内堆积物短期不会被清理。位置也隐蔽,连通堆积场的是条死胡同。这地方选得太理想了。他把自动步枪埋在墙根上,然后返回。第二天——12月16日,他照样早6点起床,戴上那顶灰色毛线帽——这个帽子是谢宗芬给他买的,放下来可以遮住脸,仍蹬自行车去的德胜门。自行车放在方便的地方,徒步走进烟市。时间才7点半。没带武器,穿一件墨绿色半大羽绒服,戴着浅灰色毛线帽,前边有个小舌头——现在帽子是卷上去的。守株待兔,在他看好的烟摊对面坐着,偶尔溜达一下。烟市上也是人来人往,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然而,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这是很奇怪的事情。那家天天火爆的批发户今天没有开板。店铺锁着门,死气沉沉的。老板没来,伙计们也没来,那辆每天必到的送货车更是不见踪影。本来白宝山已计划好,汽车一到他就动手。时间已经精确地计算过了,货车停下,他蹬自行车取枪,赶回来正好他们结账算钱。枪是一定要开的,而且一定要打死人,不然没有震慑力。谁也不甘心20万巨款被抢走的。他必须开枪见血,让对方知道,他是个亡命徒,要钱的,就别要命。然而,鬼使神差,不知主家有什么事情,竟好好地错过去了。开始白宝山还抱有希望,一上午的时间滴答过去,他知道必须另打主意了。临近中午时,白宝山看见旁边烟摊上有个年轻女人在收钱。女人戴一条白围巾,短发,微胖,人很端庄。他走得近些,用眼角瞄扫那边。这女人正跟一个男子交易,提着个手包,拉链打开着,里边有厚厚一沓人民币,看上去有几万块钱。那个男人又交给她1万,她正低头数钱。白宝山想,不能再拖延了,几万块钱也不算少,就抢她吧。他迅速走进胡同,骑自行车到垃圾堆积场取枪,又沿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仅用了10分钟。这时他枪已在手。白宝山把灰毛线帽拉下来,形成一个套筒子,只露出眼睛。然后大步走过去。抢钱时他毫不犹豫地开了枪,把身前这个并无反抗能力的年轻女人打死了,然后向惊乱的人群又连开两枪。枪响之后人群立刻逃散了,这达到了他的目的,使他得以很快钻进胡同,甩掉帽子(把它扔到房顶上),把枪收进袋子,袋子挂到车把上,蹬自行车返回垃圾堆放场。这个过程无一人看到。当老板娘郴椿报警,警察赶到现场时,白宝山已来到安全地带。他把包里的钱取出,用两个塑料袋装好,埋在垃圾场一角,枪埋在另一角,装枪的木盒子扔到一间破房的顶上,抢来的坤包埋在第三处……然后,他像没事人一样,骑车去天汇市场,为谢宗芬进了点袜子,顺路捎带回去。四、携谢宗芬提取赃款两天后,白宝山对谢宗芬说:“你跟我出去转转。”谢宗芬问:“出去转什么?”白宝山卖关子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钱,你跟我取回来。”谢宗芬嘴上说:“哪有这样的好事?”心里却明白,白宝山肯定是抢钱得手了。仍穿那件墨绿色羽绒半大衣,里边套上谢宗芬缝制的枪带,两人坐地铁到德胜门,再乘22路公共汽车到新街口,走过一个过街天桥,来到那个垃圾堆放场。白宝山让谢宗芬在外边等,他走进去,把钱找出来放进自己的提包,敞开怀,把枪挂身上,系好衣扣走回来。谢宗芬问:“拿到了吗?”白宝山说:“拿到了。”谢宗芬问:“拿到多少?”白宝山说:“我没数,有六七万吧。”他们没再转,也没去其他地方,“取’了钱就返回北辛安。锁上房门,钱甩给谢宗芬数,谢数了两遍,一共是65170元。白宝山从中拿出5O00元,递给谢宗芬说:“这钱给你,留着做生意用。”谢宗芬并没把这笔钱放在生意上,她觉得做生意的资金够用,第二天就把这笔钱寄回了四川老家。余下6万元放在白宝山手上,他既不存也不花。开始在家放了一段,后来干脆埋到山上。取钱的这天夜里,白宝山又像讲故事一样,把抢烟摊的经过讲给谢宗芬听。谢宗芬问:“那个女的,你把她打死了?”白宝山说:“那么近,我的枪,是从前胸打进去的,八成死了。”他始终认为,那枪打在了胸上。谢宗芬咯噔就没再说话。或许,她有一丝同情那个女人,或许,她多少想到了自己的命运。这次的杀人案比过去讲的要近得多,被杀的跟她一样,是个做买卖的女人,谢宗芬不可能不受到震动。第二天白宝山警告她:“这件事你不能讲出去,你要是讲出去,我也杀了你。”这种威胁,已经是老生常谈了。1996年的冬季,北京连着下了几场雪。谢宗芬没有出摊,白宝山也没再作案子。天气是太冷了。白宝山在北京做的抢劫案(以抢钱为目标的抢劫案),只此一起。说不清是出于他的狡猾,还是另有目的。抢了钱,白宝山还跟以前一样,花钱靠谢宗芬,这笔钱他只动了一点点。母亲每月给他100元,他说不要了。花销上,仍然十分节俭。五、枪,是铁证“12•16”案件给警方提出了一道难题。犯罪分子完全改变了作案方式,“12•I6”抢劫案与前5案无论在案件性质、作案目标、侵害对象和作案手法上,都有很大的不同。犯罪分子使用的枪支与前5案也不一样。从形式上看,这应该是与前5起系列抢枪案无关的另一起独立的案件。侦查工作是从德胜门烟市做起的,北京市公安局和东城公安分局还是很快注意到这起案件与北京“3•31”系列涉枪案件及徐水枪案的联系。第一,侦察人员在现场收集到犯罪分子遗留的3枚弹壳,其弹底标识与5起涉枪案一致,都是75-81。北京市局对这一批号的子弹做过彻底的调查,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这种子弹分布在新疆,以其它渠道出现在北京的可能性极小。第二,现场目击者反映,作案分子使用的是自动步枪,对枪形的描绘,与徐水被抢劫枪支相近。第三,作案分子一人作案。无论在现场,还是逃跑途中,目击证人均未看见有其他同伙。这也与前5案一致。第四,此案与前5案,在逻辑上有一定的因果联系。前5案除了与巡警的遭遇战,作案方式基本上是一致的。从前5案分析,犯罪嫌疑人作案的原因和目的,起码有以下三种可能:一、怀有政治目的,破坏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二、制造恶性事件,报复社会;三、抢枪,是为了抢劫财物。在没有新案件发生的情况下,这三种可能性,均无法排除。“12•16”案件发生后,由于它与前5案,有着多项一致性。警方做了这样一个大胆的描画:犯罪嫌疑人抢劫武器的目的是为了抢劫财物,作为第一步,他需要抢劫一支携带方便、便于隐蔽的枪。前4案犯罪嫌疑人没有达到目的。徐水案件后,犯罪嫌疑人抢枪的目标基本完成,转而实施他“抢劫财产”的最终目标。在作案工具上,第一案犯罪嫌疑人抢劫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之后4案都使用了该“五六”式步枪,第五案抢劫了自动步枪,第六案(抢劫烟摊案)放弃“五六”式步枪,改用自动步枪。这一描画能否成立,关键看“12•16”案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枪种的确认。北京市局技术处副处长,痕迹专家王满仓对“12•16”现场提取的子弹进行了专门研究。由于“81—1”式自动步枪是新枪种,在部队配备较少,其特征难以把握。北京市公安局待意把这种自动步枪的设计者请过来,为技侦人员上课,讲解“81-1”式自动步枪的性能、特点,以及与“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自动步枪的区别。在王满仓主持下,经过严格的鉴定,得出了科学结论,犯罪嫌疑人在“12•16”抢劫杀人案中,使用枪种为“81-1”式自动步枪。这就为“12•16”案这一特殊案件,与前5起案件的串并案工作,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同时,这一结论,也修正了警方对前5起案件的性质的判断,清晰地表明,犯罪嫌疑人的抢枪的最终目标,是为了抢钱。“12•16”案串并的主要意义,也在这里。这一结论,也使警方在对犯罪嫌疑人身份、职业、生活层次及其它特征的刻画上,得到进一步的修正。一、从北京,到新疆时间进入了1997年。北京是平静的。犯罪分子并没有按照警方所判断的,在北京继续作案,也没有在北京周围地区继续作案。自1997年春天到仲夏,这个穷凶极恶的持枪歹徒隐藏了起来。在北京西郊,在北京市内,在河北地区—一乃至在全国,那支打死我两名解放军战士、击伤7名军警人员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再没打响过,那支杀死女烟贩许桂花的“81—1”式自动步枪,也销声匿迹。犯罪分子蛰伏了起来——他消失了,不见了。这并不符合常理。北京市公安局的侦查及布控工作始终没有放松。尽管罪犯没有出现,尽管没发生新的情况,没发现新的线索,尽管犯罪嫌疑人的枪没有打响,“3•31”专案组仍夜以继日地工作着。徐水案件发生后,专案组把侦查的范围扩大到河北省周边地区。在排查条件中列入与河北徐水有联系的人员这一条。对现场子弹的追踪调查,把侦查方向引向新疆,排查条件中又列入与新疆有关这一条。而德胜门抢劫烟摊案件发生后,我们知道犯罪嫌疑人手中有一笔可观的经费,足以支撑他在更大范围内隐藏,或流窜作案。案情已辐射向全国。为此,北京“3•31”专案组向全国发出协查的通报。新疆是祖国的西北边陲。这里有着166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土地,有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回族,蒙古族,锡伯族,塔吉克族,满族,乌孜别克族,俄罗斯族,塔塔尔族等13个主要少数民族,总人口1700余万。新疆的风情,已越来越被内地的人们熟悉起来。举世闻名的吐鲁番葡萄,天山草原上肥美的牛羊,金色戈壁中仁立的油井……新疆盛产“两白一黑”,即优质的棉花和羊毛以及储量丰富的石油。新疆的矿产资源也极为丰富,被、白云母、钾长石贮量占全国首位,稀有金属铯、铂、锂、铋、铌储量均居全国前列。新疆的阿尔泰山是有名的金山,南疆的和田地区盛产宝石。新疆以天山为界,在地域上分为南疆和北疆。北疆湿润,来自大西洋的暖湿气流影响到这里,适合于农作物和牧草的生长。兵团垦区大多在北疆,这里有着天山北麓、伊犁河谷等风景优美的天然牧场。南疆干旱少雨,年降雨量平均不到50毫米,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占了南疆的大部分版图。南疆重镇喀什是座美丽的边境城市。从乌鲁木齐到喀什的铁路已经全线修通,新建的沙漠公路横穿塔克拉玛干腹地。南疆,不仅将以盛产石油称著于世,还将成为不亚于撒哈拉沙漠的旅游胜地……新疆距内地又相当遥远。从北京到新疆乌鲁木齐,坐飞机要飞三个半小时,乘火车走三天三夜——在我们这本书里,北京与新疆,不幸由一名罪犯联系起来。二、假借四川赴新疆1997年元月过去,转眼到了春节。谢宗芬要回四川老家看望父母,被白宝山狠狠揍了一顿。这时的谢宗芬,挨打是家常便饭。她在后来的供述中说;“春节前,我想回老家看看,白宝山不让我回去。他说,春节过后要带我去新疆。我不愿意,他就打我。第一次打得我七天起不来床,第二次打得我五天起不来床。我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他不让我跟他家的人说我们去新疆,仍让我说他是陪我回四川。”谢宗芬挨打的情形,白家的人都知道。一次,小弟的女友文伊去看谢宗芬,见谢宗芬脸上有伤,身上也有伤,问她是怎么弄的?谢宗芬说,是我自己摔的。文伊回去后对小弟说;“你大哥打谢宗芬了。”白母、大弟知道白宝山经常殴打谢宗芬,但他们觉得,对白宝山的事,没法去管。母亲深知自宝山的秉性,老人抱着这样的态度:在家,我尽量养着你,不希望你去干坏事,但是,你的钱,不管是怎样得来的,我一分也不花。白宝山在外做什么,老人一般不问;白宝山在母亲面前,也不敢过于放肆。春节过后,白宝山突然对家人宣布,他要跟谢宗芬一起去四川,这次要注得长些,三月五月不见得回来。临行之前,他把北京的事情,做了安排。他挖出抢劫的赃款——这笔钱除了给谢宗芬5000,他基本没动,把其中的5万元悄悄交给大弟,说:“这是我和谢宗芬做买卖挣下的钱,你先替我保存。我什么时候用,会给你来信,用多少,你按照我给你的地址寄过来。”大弟应承下来。余下的1万元,白宝山带在身上。家人都认为他们要南下四川,只有谢宗芬明白他们是西去新疆。白宝山提前把枪挖出,带回家中,藏在床下。到走的那天,他和谢宗芬收拾好行李,一起到火车站买好去新疆的卧铺票,又返回家里吃饭。时间差不多了,他让谢宗芬跟大弟和弟妹说话,自己拿钥匙过去,把枪挂在身上,穿好外衣,走回来招呼谢宗芬拿行李出发。大弟和弟妹要送他们去火车站,白宝山坚决不让。他们只好把白宝山、谢宗芬送到地铁口,在这里分手告别。回新疆,是白宝山自释放日就抱定的目标之一。回北京是一个打算,如果在北京过得不好,他就再回新疆。在狱中,他也设想过在新疆的生活出路,他打听过边贸的情况,也考虑过做棉花生意,他还打算学开车——在新疆跑长途运输是个来钱的职业。但现在不同,他有了枪,又有一笔资金,他的胃口一下子撑大了。他来新疆的目的就是为了多弄钱,实现他抢劫300万元的既定目标。当然,他来新疆还有一个打算——再弄些子弹。在北京弄子弹是困难的,他手里的弹药越打越少,他必须想办法加以补充。白宝山身上带着枪,从北京火车站进站上车,是一个关口。春节期间,旅客通过进站口,携带的行李包裹都要上X光检测线,但身上是不检查的。白宝山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把枪藏在羽绒服里,顺利带进了候车大厅。他让谢宗芬从电动扶梯上二楼,他自己拿着一个大提包,从侧面的行人楼梯上二楼。走到楼梯的拐角,白宝山看周围没人,迅速把那支“81—1”自动步枪从身上摘下来,装进提包里。然后,他和谢宗芬在二楼会合,这时枪已安排妥当了。剪票,上车,一路绿灯。他们在卧铺车厢呆了72小时,火车经西安、兰州、嘉峪关、哈密,直到乌鲁木齐,路上没人查验行李。在乌鲁木齐出站也很顺利,白宝山安全地把自动步枪和子弹带回新疆,没遇到任何麻烦。2月的乌鲁木齐,路上的积雪还没融化,天气仍然寒冷。一年前,白宝山从这里返回北京,那时他还怀着朦胧的希望,现在返回这里,他已没有了任何幻想。他的手已经染血,那是士兵、警察和无辜群众的鲜血,他已经有3条命案(不算在监狱里杀害的两人),他的面前只剩下一条路,他仍将顽固地走下去。新疆,对谢宗芬是陌生的。她只在小学课本上读到中国有个新疆,她做梦也没想过要来这个地方做“生意”,跟着这么一个可怕的杀人犯。路途的遥远,她从昼夜不停的车轮上已经体会到了,她总认为该到新疆了吧,可火车总是继续向前奔驰。窗外掠过一片辽阔的戈壁,到处是沙漠和荒山,几乎看不到人烟。给她的印象,新疆太荒凉了,既遥远又偏僻,那地方什么都没有。火车还在向前行进的时候,谢宗芬并不知道前边会有什么在等待她。她已经完全被白宝山制服,包括精神和肉体,她已经堕落为白宝山的同谋,一个失去了自我的奴隶般的同谋。她在后来的交代中说:“我怎么办呢?我不可能不听他的,我不听,他就要杀掉我。我很害怕,我只能跟他走。他做什么我不管,我只管做我自己的生意。”其实这是不可能的。白宝山向她许愿说:“我带你去新疆,等做生意挣了钱,我就放你回四川。”这成了谢宗芬唯一的希望。她盼望着白宝山“挣”到钱,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有可能离开他。三、投奔吴子明作为第一站,白宝山来到石河子143农垦团场。石河子是一座“兵团城市”,位于乌鲁木齐以西约150公里的乌伊公路上。石河子的地理位置,南传天山北麓,北接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东、西与玛纳斯县和沙湾县接壤。这里水源充足,天山融雪形成的玛纳斯河流经石河子境内,注入夹河于水库。沿河沟渠纵横,这是兵团战士多年建设的成果。正是这些发达的干渠支渠,把戈壁改造成良田。如今的石河子市,是伫立在戈壁滩上的一颗明珠。白宝山、谢宗芬下了火车,没在乌鲁木齐停留,当天就坐班车到石河子,再从这里转车,来到紧靠乌兰乌苏镇的143团当天晚上,两人以谢宗芬身份证登记,住在团场旅店。白宝山来143团的目标很明确,他在新疆劳改时,曾到143团“游玩”过,知道这里有个弹药库。给他的印象,这座弹药库防备不严,搞子弹容易搞到手。第二天清晨,谢宗芬仍在睡觉,白宝山已经起来,出去勘查弹药库去了。算一算,他离开新疆也就一年多的时间,街道都是熟悉的。然而,当他走近那座昔日的弹药库时,却愣在那里。眼前的情形已面貌全非,库房已经搬迁,原址改成了民房。白宝山感到失望。返回族馆,他对谢宗芬说:“这地方不住了,我们今天就走。”谢宗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不住这儿我们去哪?”白宝山说:“去147团场,我在那边有朋友。”现在的谢宗芬,绝对听从白宝山的。白宝山说住,她就住,白宝山说走,她马上收拾行李,等着白宝山出去打听班车。恰好当天有去147团场的车,时间也赶趟。147农垦四位于石河子市之北,从143团去147团场,要经过石河子市区,再向东北走50公里的路程。在颠簸的公路上,白宝山告诉谢宗芬,他有个狱友,叫吴子明,家住在147团,是他的铁哥们。到达147团,已是下午。给谢宗芬的印象,这里的团场跟农村的乡镇差不多,路边都是砖结构或土坯盖的平房,中心地带才有不多的几座小楼。沿街有些门脸、饭馆什么的,显出些热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她心里仍跟白宝山赌气,在这样的地方,有什么生意可做?这跟北京是根本无法相比的。下了车,白宝山留她看着行李,自己去打听地址。好半天才转回来,带着她来到吴子明的工作单位。吴子明小个子,大头,尖下颌,有一双不断眨巴的大眼睛。见到白宝山,这个吴子明显得格外高兴。他管白宝山叫“山子”,白宝山直呼他子明,看得出两人关系极好。白宝山介绍谢宗芬,说:“这是你大嫂。”是不是真嫂子并不重要,狱友之间,对女人都用这种称呼,吴子明见谢宗芬第一面就是明白的。吴子明比白宝山年轻,他因盗窃罪被判刑。服刑时,在众多的人犯中,他最佩服的就是白宝山。他曾对别的狱友说过:“白宝山出去能干大事。”后来两人先后出狱,分手时约定,将来有机会,联手干些事情。因此,白宝山来找吴子明,也有履约的意思。因吴子明在班上(他在15连当警卫),说话不方便。他给白宝山写了个便条,让他们先去家里,他下班就回来。吴子明家不在团部,在下边的8连。距团场有3公里远。一路上都是土道。吴家住在连队(村)的东北角上,土墙土院,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吴子明这个家是他养父家,小时候父亲把他过继给大伯,他在大伯家长大。吴家的几个,也是互相影响吧,除了堂弟吴子兵之外,多少都犯过“事儿”,受过政府的打击。有吴子明的字条,吴家对白宝山二人很热情,割肉炒菜,款待他们。吴子明回来,大家坐下吃饭,没等白宝山开口,他就对养父母说:“我山子大哥要在咱家多住几天,他打算在这边做点买卖。”吴家房子较多——这地方的房子,围着院子盖,里边的房屋连通着。吴子明把自己的住处腾给白宝山和谢宗芬,他搬到小屋;吴子明的养父母另有房间。两人就这样在吴家安顿下来。公开场合,白宝山说他这次过来,主要是看看行市,打算做点棉花生意。到了晚上,他问吴子明:“你在团里干警卫,一年能拿到多少工资?”吴子明说:“也就5000块吧。”白宝山说:“要是这样,你不如跟我干。”吴子明问:“你打算干点什么?”白宝山直截了当地说:“棉花款。我想看看这里的棉花款,值得的话,就干它一次。”他们间的谈话是不用讲得太明白的,一碰就通,谁都知道下它一次是什么意思。吴子明第二天就辞去了警卫工作,一心投靠白宝山。石河子地区是新疆重要的产棉区,棉花款是一笔大款项。两人每天都出去跑,以做棉花生意为名,“考察”周围的棉花收购点和加工点。来到新疆,白宝山对谢宗芬的管束倒不那么严格了。白天他和吴子明出去“做事”,留谢宗芬一人在家。谢宗芬是个闲不住的人,对生意和市场特别感兴趣。吴子明的弟弟吴子兵在场部的中心市场卖烤羊肉,她在吴家无所事事,就跟着吴子兵出摊,帮他串羊肉串儿。很快,谢宗芬便在市场上结识了几个四川老乡,她们都是兵团家属,在市场上摆摊做买卖。四川老乡见面熟,谢宗芬又在外闯荡多年,自己也摆过摊卖过布。大家一起聊天、织毛活、帮摊、彼此间送东送西……一来二去,大家成了好朋友。其中有位叫刘秀芬的,在场部南头居民区有一套空房子。谢宗芬拉呱着,打算租过来。毕竟吴子明是一大家人家,毕竟他们两个外人一起住着不方便。这处房子在团部,离市场离公路都近。谢宗芬先过去看了看,一个独门独院,地点挺背静的,连堂屋有三间房,就是房子破旧些。谢宗芬把这事跟白宝山说了,白宝山跟她过去看房,他也觉得满意。这样,谢宗芬就把房子租下来。简单地收拾收拾,买了煤气灶,置办了些锅碗瓢勺——白宝山和谢宗芬先搬了过来。没几天,吴子明也随着他们搬过来,三人住在这边。自从见了白宝山,吴子明就再也离不开他了。白宝山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一天不见白宝山的面,他心里就没着没落的。好在这边房子多,白宝山、谢宗芬住一间,吴子明自己住一间,另有一间房放破烂。这套房子,后来成了白宝山、吴子明策划犯罪活动的秘密据点。谢宗芬有她自己的活动场所。她不用别人操心,白天上市场,一泡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吃过饭就出去找四川老乡串门,完全是另一种生活节奏。这些天,白宝山两个转棉花点的收获并不大。新疆的垦区土地辽阔,各团场乃至各营连相距都很远,由于没有交通工具,他们的进度十分困难。白宝山跟吴子明商量,打算买辆摩托车。吴子明说:“需要当然是需要,可到哪去弄钱呢?”白宝山说;“钱你不用管。”随后他就给大弟写了信,要大弟按照他给的地址寄10000块钱过来。在信中他嘱咐大弟,千万不要把他在新疆的事告诉别人。半个月后白宝山接到汇款,他和吴子明跑趟石河子,花6000元买了辆嘉陵牌70型摩托车,黑颜色的,以吴子明的名义在147团场交通队上了牌照。有了摩托车,他们的活动半径扩大了,活动效率也大大提高。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两人先后跑近50多个棉花加工点——然而,他来得不是时候,现在正是棉花收购的淡季,各棉花加工点上,并没多少现金。白宝山不得不推延抢劫棉花款的计划。虽然吴子明一见面就表示,“死心塌地”地要跟着他“干大事”,白宝山并没过早把他携带着枪支的情况告诉他。直到5月份,他才向吴子明透露一些北京的事情,自动步枪也亮给吴子明看了。这令吴子明赞叹不已。白宝山说:“咱们一起做事,一条枪是不够用的。我们得想办法,再搞他一条枪。”吴子明听了,十分赞同。
(本文转载自头条号注明作者;林子linz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