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从唐、五代发展到宋,内容多以爱情为主,词的本色就是以爱情为正宗,风格婉约,用悲悲切切的语气,倾诉着百转千回的爱情体验,这就是宋代初期词坛的主流。但是苏轼却大胆地将“豪放”纳入词中,开拓了宋词新的宗派,赋予了宋词新的风格。
今天我们赏析的这首《望江南》词,虽然是写景词,却也洋溢着别样的豪情。
《望江南·超然台作》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酒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这首词在《望江南》词牌外,还加了一个词题——“超然台作”,点明创作地点是在超然台上。超然台在密州,就是今天的山东诸城。也就是说苏轼登上超然台,看了密州风景,有感而发,写下了这首词作。
北宋熙宁八年,即公元1075年,苏轼将密州原有的一座废台,经过重新设计改造后,取名“超然台”。“超然”出自《老子》中的“虽有荣辱,燕出超然”,取其“无论富贵贫贱,都要从容超脱立身处世”之意。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春正当时,东风吹拂护城河水,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河岸上的柳条随风摆动。因为“春未老”,自然引起苏轼的满腔诗情。于是他登上超然台,居高临下,俯瞰密州。他看到的景象是“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河水已经涨起来了,微波荡漾,满城春花灿烂。鳞次栉比的房屋沐浴在细雨中,泛起淡淡的烟雾,整个城市笼罩在薄薄的纱幕中,那么静谧,那么朦胧。
词的上片不仅仅是写密州的自然风光,这也有苏轼,作为密州父母官的一份自豪和欣慰。
北宋熙宁七年,即公元1094年,苏轼由杭州通判调任为密州知州。密州经济本就欠发达,又逢蝗灾,逃难人数剧增,抢劫犯罪率猛升。苏轼一到任,就投入到抗灾前线。他没日没夜,奔走在田间陌上,连续两年的蝗灾终被消灭。在苏轼的尽心治理下,密州面貌大有改观,百姓重又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这是多么宽广的视野啊!超然台上,饱览密州城全景,这“千家”是风景的组成部分,也是作为一州之长的苏轼,密切关心百姓的博大情怀。
在词的上片点明创作地点后,词的下片又交代了创作时间——寒食节后。
寒食节从周朝时就有,传说是为纪念晋国忠臣介子推。寒食节禁火三天,寒食过后,重新点火,称为“新火”。当然随着文明的进步和习俗的简化,寒食禁火和清明改火越来越成为一种象征形式了。
苏轼这天登上超然台,满城风光尽收眼底。看着烟雨蒙蒙中的千家万户,勾起了他对故国的思念。因为寒食节后就是清明了。清明节是回乡扫墓、祭祖的节日,也是游子乡愁涌动的日子。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从一场宿醉中醒来,词人因思乡而叹息不已。“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这里的“故国”,是指北宋的都城汴京。从熙宁四年离开京都,辗转各地任上,屈指算来,如今也有六个年头。为排遣这浓郁的思乡愁绪,词人竟“新火试新茶。他用新火煮起当年清明节前新采摘的茶叶,让清香的明前新茶驱散幽思吧。
“诗酒趁年华”,呼应了首句的“春未老”。春风、春水、春花、春柳都充满春意,春天是一年当中最有生机的季节,那就不要在这美好的日子里,对着老朋友哀伤叹息了。还是将思念暂时藏在心底,趁着这美好的年华,用美酒,用诗歌来丰富人生吧!这就是苏东坡的达观。
诗人词人都是有伤春情结的。李煜有“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晏殊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张先有“送春春去几时回”?都会在时光流逝面前,表现出深深的悲春情绪。可苏轼却能从这种怅惘中解脱出来,用超然的心态,从容面对“春未老”而人空老的无奈。他不惋惜过去,更不恐惧未来,唯有把握现在,努力现在,享受现在,这就是苏轼的超然、豁达、洒脱,不负“超然台”的超然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