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一首李白的《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将世人的眼光聚焦在怀化的芙蓉楼与夜郎。在唐史的记载中，黔阳荒芜而蛮夷，为左迁之地;夜郎国古老而神秘，为竹王统治。

芙蓉楼

然而，千年之后我们循着王昌龄、李白的踪迹风尘仆仆而至，虔诚膜拜曾在唐诗中出现过的芙蓉楼、夜郎西，抬起头却发现故地不再是从前的模样芙蓉楼所在的黔阳城安定繁荣，火车早已将这里与世界连通;夜郎国早已消失，临近的龙溪古镇繁华落尽，只留下空荡的街道与寂寥的扫街人......

本期，《跟着唐诗游湖南》我们跟随这两位诗人，寻找唐诗中关于怀化的点点滴滴。

黔阳怀古:一片冰心在玉壶

送别王昌龄，一群人的孤单

彼时的黔阳城，被唤作龙标，是为湘西的一部分。

那年是唐天宝六年，李隆基统治下的大唐王朝在“开元盛世”光环下仍然显示出表面的繁盛状态。然而，各种矛盾正在激烈酝酿中。八年之后，安史之乱便结束了唐朝的辉煌时代，虽然后来重新夺回了政权，但李氏王朝日渐衰弱，盛唐一去不返这当然是后话， 因为安史之乱爆发那一年， 王昌龄便在从黔阳返乡的途中被杀害。

鸟瞰黔阳

唐天宝六年，王昌龄因“不护细行”，即不注意小节被贬龙标尉。于是，第二年春天，他便从南京(唐称江宁)乘船沿长江上行，一路往黔阳城进发。途径岳阳(唐称巴陵)、常德(唐称武陵)、泸溪，均有不少好友相送，他们饮酒赋诗，感时伤怀，倒也畅快，水路直到达黔阳。

黔阳古城

在唐代，黔阳是一个非常扁僻的地方，时常作为贬官流放之地，比如楚国屈原、唐朝东阳公主，以及王昌龄之后的宦官高力士等。

王昌龄与诗人岑参、李白世交，听闻王昌龄被贬，李白赠诗《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如今引起世人争议的“随风直到夜郎西”便出于此。李白只恨不能飞身到好友身边作伴，痛饮三干杯。远离繁华，人生仍然要继续，好在王昌龄心胸豁达，脱离了官场束缚，反而一身轻松，他在黔阳怡情山水，广结良朋，潜心创作，为后人留下不少诗篇。政绩方面，他在黔阳洞悉民情、清康为官，彼时的黔阳安定而自足，王昌龄亦受到百姓的爱献。在今阳的八年间，主昌龄自得其乐，反而是在由黔阳返乡的途中突然故去，在他生命的最后光阴中，黔阳至少给予了他些许温暖。

斯人已逝，王昌龄留下的诗作《芙蓉楼送辛渐》给世人留下了无数的想象空间与争议，高立在沅水边的芙蓉楼继续讲述着王昌龄与黔阳之间的故事。

芙蓉楼诗宴，妙手偶得

那一年，王昌龄在屋前种下的相树，如今已绿树成萌。夏天的清晨安静面冷清，寂寞的芭蕉草已将这古老的园林环绕。传说王昌龄曾在这树下抚琴，恍惚问偶遇款款而来的“芙蓉仙子”，灵感突现，从而写下《采莲曲》：

吴姬越艳楚王妃，争弄莲舟水湿衣。

来时浦口花迎入，采罢江头月送归。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诗中的芙蓉楼

如今我们在王昌龄的故所找到了一个池子，唤作“芙蓉池”，池水不过一两尺，水极其清澈。那时，王昌龄时常想起这位翩翩而至的“芙蓉仙子”，因而在水中亲手种下莲子。令人感怀王昌龄，将他的生活细节与情趣一一还原，今世所见，睹物思人。

芙蓉楼主楼离这莲池不过几步之遥，传说由王昌龄所建，作为饮酒赋诗、宴送宾客之所，“芙蓉楼送辛渐” 是否就发生在这里?

今人所见的芙蓉楼为清嘉庆年间所建，彼时芙蓉楼因年久失修，荒芜破败，古人为纪念王昌龄而重建芙蓉楼。耸立在同个园林之中的耸翠楼、玉壶亭历经百年而不衰。亭台楼榭，鸟语花香，名家颜真卿、米芾、黄庭坚、岳飞、赵孟顺等历史名人碑刻镌石八十余方在园林中的碑廊共沐风雨。

芙蓉池位于半月亭一侧

送客亭依然望江而立。此时，江面白雾茫茫，隐约可见几只木船静静飘在水中央，垂钓的人趁着这股清凉赶到江边，古镇人家新的一天在这千年沧桑气息中开始，就如许许多多个平凡的早晨一样， 宁静而自在。

时光倒流一千两百多年， 回到公元747年的黔阳城，也就是唐朝时的龙标。月夜妩媚，夏风无声息地将沅溪的清凉洒落在杯间，美酒倒映着明月的光辉。王昌龄席地而坐，仰头将杯间的酒饮而尽。后来，这一段月下小酌被王昌龄记录在《龙标野宴》。

黔阳，撩开寂寞岁月

黔城的中正门面江凝望子孙们在日复一日的光阴中生息。走过城墙根下，不知这里的砖石经历了 多少年的风吹雨打才有了如今的斑驳模样。中正门始建于明成化八年，在民国二十七年重修。蒋中正曾路过黔城，戴笠为此将此门命名为中正门。穿过中正门，仿佛进入的是另一个年代，恁城外世事沧桑，繁华再起，城内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格局，过着百年之前一般的生活。

中正门

城中十街十二巷将整个古城串联起来，填满街巷的却是来自不同年代的石板路与建筑于不同时期的古老房屋。寺院、庙宇、客栈、戏院、商行、园林、民居、宗祠..... 复杂的建筑类型为现代人勾勒幅几百年之前古人生活的图景。

黔阳古城小巷

常年隐居在此的谢永仲研究黔城的历史已有多年，他能根据铺设在街巷中的石板颜色的深浅来分辨它们来自于哪个年代，由谁铺设。实际上，黔城的历史悠长而复杂。先秦时代，这里蛮荒而神秘，秦王多次派兵想要征服这片土地，都以失败告终，铁马兵戈为黔阳留下了不少战国幕家。

汉朝时，黔阳终于被纳入大汉版图，镡城，一座兵器铸成的城市终于诞生。直到唐朝，关于黔阳的故事才渐渐丰满起来，虽然它的名字在每个朝代都不同，但络绎而至的贬官为黔阳带来儒雅文化和先进文明，王昌龄就是这样吟诵着诗歌入城，八年之后才匆匆离去，给黔城留下了鲜明的记忆。之后，安史之乱造成的遗患扰乱了黔城的安宁，各种冲突为黔城染了血腥的味道。历史延续到明清时期，本土名流渐渐崛起，黔阳坚持着自己的作为，诞生了未以方、王有为等一批义士。清朝的懦弱使黔城崛起有志之人，这一时期，科举人才济济，名人辈出....断壁残垣仍在，见证着黔城兴邦的坎坷之路。

一座黔城。便足整个华夏文明的结影。如今，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沾染了岁月摧残的痕迹，却依然是多年前的面貌，这里是保存得最好的明清古城之。几乎没有商业气息，一切，都浑然天成。

夜郎探秘：随风直到夜郎西

消失了的夜郎国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据史，夜郎灭国于西汉末期。汉成帝河平年时，夜郎与南方小国发生争斗，且不服从朝廷调解。汉廷新上任的群河郡守陈立深入夜郎腹地，果断地斩杀了名叫兴的夜郎末代国王，平定了其臣属及附属部落的叛乱。从此后，夜郎不再见于史籍。从其神秘出现，到神秘消失，夜郎国存在了约300多年。

龙溪古镇的老房子

也许李白没有想到，就在写下《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之后几年，他也被贬，甚至路过夜郎，夜宿龙溪镇江阁。镇江阁始建于唐代，民国时期，镇江阁还遗留李白肖像福， 以及他当时读书曾用过的石桌，石桌等后毁于文革，新晃县政府于1989年在旧址上复建了镇江阁，并建成龙溪公园。

龙溪古镇的老房子

那一年，正是南方暮春时节，柳絮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李白在扬州听闻挚友王昌龄获贬，感慨之余写下千古绝句: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光阴从大唐流转至今，昔日的夜郎古国已然消失，关于它的传说，却依然神秘。

后来据考证说，这里的夜郎并不是汉代的夜郎国，而是当时唐朝的一个夜郎县，但也有夜郎在湖南的说法。那么夜郎自大的夜郎古国到底在哪里？这一直以来是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相传“夜郎自大”以后，夜郎王不服汉朝，于是汉朝发兵，救灭掉了夜狼，从此夜郎消失在了历史中，成为一团迷雾。

有人说夜郎在贵州，而且有史考证。相传古夜郎的民族以竹子为本民族的图腾，现在贵州境内的彝族，布依族等少数民族依然把竹子奉为神灵。把竹子分为图腾的猜测来自《后汉书》夜郎的来历。“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月逐水，有三节大竹流入足间，闻其中有号声，剖竹视之，得一男儿归而养之。”

这一小段简而言之就是说夜郎的先祖是从竹子里面诞生的。在建国后的考古发掘中，在贵州境内也发现了很多夜郎国的文物，贵州的竹文化也与夜郎国的竹图腾崇拜一脉相承。现在在贵州毕节的赫章县设有赫章县夜郎国家森林公园。很多人认为赫章就是古代夜郎的文化中心。

龙溪古镇的寂育天

清晨，山间迷雾还未散尽，站在龙溪桥上觉得有些凉意。河边浣衣的女人便在水中漂洗着衣裳一边拉家常， 衣服洗了遍又一遍仍然没有回家的意思。河水很浅，露出的河滩上几只白鹅各有各的乐趣，啄洗羽毛、发呆，展翅、嬉戏天就这么过去了。今日龙溪的平静安详自有一番隐逸的乐趣，百年之前的龙溪，却是商贾繁华之地。

明清时期，龙溪口与常德、洪江古商城是沅水之上的三大码头，当时的龙溪万商云集。那时，一条上承凤凰井、杨家桥村、枫树屯村等县内属地并直通邻省玉屏、石阡、贵阳等地的早路古商道， 一条下达芷江、怀化、洪江、常德、武汉等地的水路古商道使这里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成为湘黔水路转黔用旱道的中转站和商品集散地。水路运来百货，食盐、有匹，转运至黔川，早路马视将桐油、木材等经龙溪送往常德、汉口。每当赶集日，来往的船只将水路堵得水泄不通，这里简直就是“清明上河图”的真实写照。

繁华落尽，物是人非。当年留下的盐号、布号、商行、糠弄子仍然还在，只是被风霜雨雪蒙上了沧桑的印记，喧嚣与富庶都已成为过去。虽然仍有人居住，龙溪古镇街道两旁的老屋却紧闭，现代楼房与百年老屋夹杂，由于缺乏保护，龙溪古镇的居民私自重建或改建了原来的老屋，原来的青石板路也变成了平整的水泥路，乱搭的电线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感。

当时的龙溪的盛极一时，吸引了来自全国各省甚至世界各地的商人来此，他们在这里安家守业，带来了不同的方言、宗教信仰、建筑风格、饮食习惯等，不仅在龙溪留下了徽派建筑、窨子屋等不同风格的民居，还丰富了当地的文化。追寻古人留下的遗产.我们仍然可以想象彼时的龙溪古镇大概是怎样的繁华景象。

编辑 | leon

撰文 | 黄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