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台城》凭吊六朝古迹，用自然永恒来反衬王朝的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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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

韦庄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台城遗址

台城，旧址在今南京市鸡鸣山南，本是三国时吴国的后苑城，东晋成帝时改建。从东吴到南朝结束，这里一直是朝廷台省和皇宫所在地，故称台城。南京旧称金陵，向有“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的美脊（谢眺《入朝曲》）。但美誉有时也会带来厄运。公元588年，陈朝灭亡，隋文帝下令将六朝首都的城墙皇官、官署夷为耕地，以免后人据以称王称霸。唐朝继续推行抑制金陵的方针。到中唐时，台城已经变得“万户千门成野草”（刘禹锡《台城》），金陵成了由极盛迅速变为极衰的典型。

金陵

这沧海桑田的巨变，强烈地刺激着诗人们敏感的神经，为他们提供了艺术创作的灵感，留下了许多名篇丽句，韦庄的《台城》诗就是其中之一。关于韦庄，有两点值得介绍。一是他的政治身份。在唐朝，他曾做过校书郎、左补阙等官，晚年官做到五代西蜀的宰相，可说是一身而仕二朝，既是唐的遗民，又是西蜀的开国元老。二是他的作家身份。他是唐诗的殿军，诗风清丽流畅。黄巢起义军攻克长安时，他正在城中，后来把在城中的见闻写成了一首长篇叙事诗《秦妇吟》，并因此赢得了“秦妇吟秀才”的美称。

黄巢起义

这首诗北宋就失传了，直到1900年，人们才在敦煌石室中发现它的手抄本。这是现存唐诗中最长的一首诗。韦庄还是晚唐五代杰出的词人，与温庭筠齐名，是花间词派的代表作家。《台城》是一首凭吊六朝古迹的诗。起句不正面描绘台城，而是写台城周围的环境气氛，写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所感。“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霏霏，细雨像檬的样子。空，独，自，表情态副词。上句写所见，在长江边上，只见细雨檬瀠，江两岸的丰草长得齐齐整整。

台城

这是江南最普通的春景，但在来自西北的诗人眼中，却是特有之景，因而会产生一种特别新鲜、特别深刻的感受。北方春雨贵如油，花草树木萌芽泛绿的时间也比较晚，而江南却是春雨连绵。这春雨，既密且细，在靠罪雨丝中，四望迷濠，如烟笼雾罩，给人以如梦似幻之感。所谓“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于愁”（欧阳修《春思》，写的就是这种意境。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碧绿的芳草，又显出自然界的生机。这种轻柔婉丽的景色，最容易勾起人们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惆帐。这就为下句的抒情作好了铺垫。自然界的景物如梦似幻、人事的变迁不也是如梦似幻么？

碧绿的芳草

“六朝如梦”，这就是诗人由眼前之景而引发的对六朝历史的总体感受，它包括这样几层意思，一是如梦一样短暂。六朝在时间上都很短暫，如最短的陈朝只有三十一年（有意思的是，南京是十朝古都，除明初曾建都南京外，历史上凡在此地建都的王朝都是短命的），变幻之速，像梦一样短暂。二是像梦一样飘渺遥远。从唐末回溯六朝，中间隔着几百年的时间，回首历史，当年的画栋雕梁、轻歌曼舞、花月春风、车水马龙等等兴盛景象，都已如梦一样飘渺遥远。三是“六朝如梦”，不仅是诗人对六朝历史的总体感受，还包括了诗人对晚唐政权和个人前途的体验。

车水马龙

韦庄虽然胸怀犬志，但由于身处乱世，并且科场不利（59岁时始中进士），长期过着流离的生活，难免有走投无路的感觉。因此，在诗中一再流露出“浮生如梦”的情绪，这是对国家命运和个人前途悲观失望的表现，在当时士人中具有着普遍的意义。与善感的诗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鸟空啼”。六朝有如梦幻般的过去了，当年“台城六代竞豪华”（刘禹锡《台城》），眼前这一切都已荡然无存，只有不解人世沧桑和历史兴衰的鸟儿独自在发出婉转的啼鸣，这更增加了诗人的一分伤感。三四句“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是补写诗人在台城遗址所见到的最美丽的江南春景。

江南春景

东晋初年，沿北湖南岸，筑有一条十里长堤，堤上植有柳树，每到春天，长堤上笼單着嫩绿的柳枝，飘飞着鹅黄色的柳絮，花草树木中莺歌燕舞，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几百年过去了，这长堤烟柳，依然如六朝时一样。这终古如斯的烟柳和转瞬即逝的六代豪华，这欣欣向荣的自然景色和荒凉破败的历史遗迹，恰成鲜明的对比，这对身处末世，心怀家国之忧的诗人来说，该是何等地触目惊心？可是台城堤柳，对这一切似乎都是漠然视之，不关痛痒，依然在春风中萌芽、吐绿、抽条、飘絮，显示着春天的美丽，该是多么的冷漠无情？这是“无情”的第一层含义。

鹅黄色的柳絮

含义之二，诗人将自然界无知之物人格化，赋与它以生命，从而描写其无情或多情，同时，又以“最是”等字勾勒，加以夸张，目的是强化和深化所要表达的感情，突出诗的主旨。诗人并非真的责怪十里堤柳，而是要通过柳之无情，希望人们去思考六朝灭亡的历史教训：历史是无情的，如果一个政权倒行逆施，只能遭到历史的遗弃和嘲弄！台城是凭吊的好去处，诗人们通常是用其衰败景象来抒写自已的情感，但韦庄的《台城》却写台城美景依旧，他的用意是希望通过景色依旧来反衬人事全非，用自然永恒来反衬王朝短暂，以引起读者对历史与现实进行关注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