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九九歌》
旧时御寒条件差,没有暖气、空调、电热毯,寒冬显得尤为漫长,要数着才好熬过去。
从冬至开始数,每九天为一九,数够九个九,春天就差不多来了。
所以一年中最冷的日子,也叫数九寒天。
就算“数九”让人有了“苦尽甘来”的心理安慰,寒冬一来,身体还是冷得吃不消。
尤其淮河至长江一带的南方,虽说没有北方气温低,但那种冷得深入骨髓,冷到心都打颤的“湿冷”更要命。晚上睡觉,北方尚且有烧得热乎乎的土炕,南方的被窝凉得就像冰窖,让人不忍下脚。
这种时候,没有个暖被窝的“神器”怎么能行?
汤婆子。也叫“汤捂子”、“锡夫人”、“汤媪”、“脚婆”、“锡奴”。
各种各样的称谓差不多能拼凑出它的形象。一个锡制的、装汤(热水)的,暖脚、暖被窝的东西。
汤婆子矮墩墩、圆扁扁,口小肚大,属性略萌。除了锡制的,还有铜制的。锡无毒,且熔点低,易于烧制;而铜导热性能更高,能抑菌消毒,也更精美耐用。
这两种导热性能仅次于银,价格比银低得多的金属,用作保暖用具再合适不过。
睡前,烧一壶开水灌进去,用厣子塞住瓶口防漏,再拧紧盖子。这时壶身已经有些烫手了,需小心拎着提梁,套上大小相宜的布袋后,再塞入被窝。
南瓜状扁圆的壶身在被子下很妥帖,一会儿就把被窝捂热乎了。一觉睡到天亮,壶中的水都还是热的。早上起床,用来洗脸刷牙刚合适。
一枚小小的汤婆子不知道温暖了多少人的漫漫寒夜。
早在宋代,它就是人们冬日里的心头爱,是亲友间相互赠送的最“温暖”的礼物。甚至还一度出现在诗人笔下,成为被歌咏的对象。
“千钱买脚婆,夜夜睡到明。”
“小姬暖足卧,或能起心兵。”
——(北宋)黄庭坚《戏咏暖足瓶》诗二首
“布衾纸帐风雪夜,始信温柔别有乡。”
——(明)瞿佑《汤婆》
“皤然一器微,有用在冬时。
永夜寒如许,孤衾暖不知。”
——(宋)顾逢《汤婆子》
“日满东窗照被堆,宿窗犹自暖如煨。
尺三汗脚君休笑,曾踏靴霜待漏来。”
——(南宋)范成大《戏赠脚婆》
因为有了汤婆子,脚暖到流汗,一觉睡到太阳当空,也舍不得离开被窝,真有几分今天“小确幸”的味道。
汤婆子实用、耐用又自带“幸福属性”,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它都作为嫁妆,从母亲传到女儿,再从女儿传到外孙女。
这时的汤婆子,已经不只是一个暖具,更是绵延几代人的温情与祝福。
时间为原本金灿灿的壶身蒙上一层黑黑的铜锈,反而更加柔和熨帖。
旧时,大街小巷总能见到铜铺的身影,汤婆子坏了,拿去找铜匠修一修又可以接着用。用得越久,就越是舍不得扔。
上世纪60年代,塑料制品普及,价格低廉、使用方便的各式热水袋出现,逐渐取代了汤婆子,成为人们冬日里的新宠。汤婆子则退居一隅,默默温暖着极少数念旧的人。
在经历了“眼花缭乱”的市场冲击后,一些人选择了回归。
他们重新拿起汤婆子,烧水、注水、封口,罩上精美的布袋,用一场略显缓慢的“仪式”耐心迎接着温暖的到来。
从老一辈人的冬日必备到今天人们的主动回归,汤婆子温暖着一代代南方人的数九寒冬, 也提醒着他们:慢一点,要活得精致,活得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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