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都城居于北京,环绕于其四周的广大京畿地区不仅起到拱卫京师的作用;而且每年官员士大夫们来往于京城都要经过这里,三年一周的进士考试,也诱使着天下所有热切于功名的人均要穿梭于其间的水旱两途。这密集往来的士子之流既曾给所过之地留下不少儒雅风流的足迹或传说,也曾得到过所经之地的款留或保护。明代后期,在此区域就曾经发生过一段惊险且又感人的“惊天”大营救。
明代的天启年间,以权阉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和以顾宪成、高攀龙等为首的东林党人之间发生了极为尖锐的矛盾,大有你死我活,水火不容之势,不少东林党人面临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天启五年(1625)夏,著名东林党人左光斗、魏大中被阉党爪牙押赴京城受审,引起京畿所过之地文人义士地的高度关注和紧急救助。
六月,著名文人左光斗先抵河间,某司李即不避嫌怨,前后周旋备至。至白沟河,容城孙奇逢闻讯而至,周围密布着看管监视的人,左光斗举止自若,慢慢说:“我被逮捕出门,八十岁的老母一恸绝地,这样的情景怎么能承受呢?”。说完,眼泪随之而下。孙奇逢安慰他说:“老先生为朝廷重臣,雨露雷霆总属圣恩,究竟怎么做该早作定夺”。左公连忙收泪致谢,未及深言便被迫前行。行不远,孙奇逢又赶至附近的某公署向左光斗告知天启皇帝的乳母客印月的老家即在定兴,他的弟弟曾对外说让母亲向姐姐相求,或许有办法。”左光斗慨然说:“听说掌权者一定要至杨涟于死地,杨涟死,我被怎么还能独自生存?向妇人女子求活命,太不是个大丈夫啦!自古人都有一死,只有象你们容城杨继盛那还是死得其所呀!”一时没有想出好的办法,左光斗被押继续北上。
几乎同时,另一东林党人魏大中与左光斗同被押至京师。魏大中的儿子魏学洢、左光斗弟弟左光明等仆从均紧随而至,但京城的厂卫监视甚紧,这些人在京城很难找到个落脚之处。此时,定兴的鹿善继正在山海关随高阳县的孙承宗参赞军务,鹿善继的父亲鹿正和容城的孙奇逢成了营救活动的核心人物,左、魏诸公子弟及仆从,都以此两先生为归依,鹿太公所在的定兴县江村成了他们避难与议事的据点。
左、魏两人被下锦衣狱,掠追甚紧,三日一查,五日一奏,意在治他们于死地。魏学洢经常流泪哭泣,食不下咽,一定要入京观察动静,又苦于无安身处,便易姓名为金子陶,孙奇逢的二哥陪伴着他,他们同至至靠近京城的良乡。魏学洢先居住在旅舍,孙奇逢的二哥带领魏仆偷偷入都,居住在住牛俊臣家,这个仆人自狱中每天早晚来回跑。一日,魏忠贤派人传话令汝小主人自己来,左光斗拟赃二万,魏大中追脏五千,到期必须交齐。鹿太公与孙奇逢得到消息后,号召附近的文人义士积极筹措,很快筹集三百金给魏学洢,让他带着北上。随后,就听说魏大中已被杖打至死有两天了。魏学洢踉踉跄跄地护持着灵柩返乡,京南固安的贾三槐、定兴的许显达,都曾为他们为他们提供下榻之处或出入的方便。王永吉、杨光夔、杜濂、崔庚、范土揖,则是主要的捐金之人。
魏大中已经被害死,而左光斗则被追逼得正严。孙奇逢先生与鹿太公商量:左光斗过去做过直隶的屯田使,曾以十三场籽粒为定兴开永赖之利,又做学使选拔过拔优秀人才,那些人都是知名的人士。可与当乡人相约:凡十三场籽粒地,每亩捐钱一文,就可得数十万缗;与书生们相约,大家各随心力捐输即可。消息传出,数日之内,义凑数百金。派张果中、王拱极两人接替驰送,才至京城,而左光斗也死在毙杖下了。当时捐赠银两的有:贾尔霖、苏汤宇、李衷实、陈谔言、李童、胡向化、孔心学等。那些日子,街道上相传,宦官有指着捐款的人并用眼睛盯着说:“这就是为左家敛银若干的”,大家都十分害怕。鹿太公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本来就是老夫筹措的,早就一切都想好了!”孙奇逢则所:“就这么一点办法,拼了便没有做不到的事。今天必须尽全力,为的是免得将来后悔!”
在情况十分危急的时候,孙奇逢派人给远在山海关的孙承宗送去密信求救,信内大致说:“左、魏诸君子清风大节,必不染指以庇罪人,此何待言?独以善类之宗,功臣之首横被奇冤,自非有胸无心,谁不扼腕?维桑与梓,固浮丘旧履地也,遗爱在人,不止门墙之士兴歌黄鸟。昔卢次楩一莽男子耳,谢茂秦以眇布衣为行,哭于燕市曰:‘诸君子不生为卢生地,乃从千载下哀湘而吊贾乎!’李献吉在狱,何仲默致书杨邃庵,求为引手。康德涵义急同调至不自爱其名;浮丘、廓园之品固当直踞献吉,何次楩敢望。恨某等一介书生无能,哭诉尚负惭于茂秦。阁下功德前无,邃庵怜才扶世之感,谅亦有激于中,稍一斡旋,且有出德涵上者。况两君子以道义臭味之雅,受知于阁下最深且久,阁下岂无意乎?”孙承宗见信后,想在西巡蓟州防务后入京面见熹宗,为左光斗、魏大中开罪。魏忠贤听说后,绕着皇帝的御床而哭着说:‘孙承宗提兵数万为清君侧,奴辈必无能活下去的人了。’天启皇帝被他说动,派快马飞驰宣旨阻止孙承宗前行,左、魏诸公的惨祸,亦是气数使然。
左、魏被陷的消息,传遍京畿,不少官吏、文人为之说情、想办法,其中有人为之丢了官职。如在京为官的崔景荣,曾再三申救,但均不成,他怒而辞职,九次上书而获准。将要离京之际,他又再次向内阁上书为救,又人又把其书偷送给阉党头目,阉党想把他列为东林党人并治罪,但派人查知崔景荣行李萧然,在家居未见一客、未接一封外人书信,未设宴款待过谁,只有把他放走回归长垣(时属北直隶大名府,今在河南省境内)老家乡居了。令《明鉴纲目》卷八又记,吏部尚书、高邑赵南星亦因为左、魏之事牵连而被削籍。
尽管本次大营救没有获最终得成功,但鹿正、孙奇逢等京畿文人与当时的文人主流,也即清流声息相通,生死相救,表现出极高的大义和古燕赵之地的慷慨激昂之风,他们的行为与精神赢得了当时及其后广大文人的深深敬重与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