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出生于地穿节,她有“补地”之志
陈能雄/文
贾宝玉身上佩戴的通灵宝玉,原是女娲娘娘所锻炼的一块补天遗石,因“无材可去补苍天”,被舍弃于青埂峰下。现实中的贾宝玉不通世务,对仕途经济学问不感兴趣,无意求取功名利禄,在俗世的眼光中他是“补天无用之材”。后来,贾宝玉与薛宝钗结为夫妻,两人缘分不仅体现在“金玉姻缘”上,还有他们两人身上都隐含着女娲补天的典故。
在小说《红楼梦》中,常以出生日期来隐喻人物的身份和性情。如林黛玉出生于农历 二月十二日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暗指林黛玉是花神的化身,她爱花惜花。薛宝钗出生于农历正月二十一日,这是什么节日呢?民间传说女娲补天的日子是正月二十日,称为“补天穿”或“天穿节”。晋人王嘉在《拾遗记》中记载:“江东俗号正月二十日为天穿日,以红缕丝系饼饵置屋上,曰补天穿。相传女娲以是日补天也。”民间百姓在正月二十日这天用红缕丝系着煎饼投掷于屋上,意为“补天”,以此来纪念女娲娘娘。
由“补天”的节日衍生出“补地”的节日。一般认为“补地”的节日在“天穿节”后一日,即农历正月二十一,称为“地穿节”。宋代词人葛胜仲在《蓦山溪·天穿节和朱刑掾二首》中有一句:“天穿过了,此日名穿地”,讲的就是天穿节过后的第二天是地穿节,有些地方的习俗,人们在正月二十一日这天会把煎饼投掷于地下和枯井中,象征着“补地”。
出生于“地穿节”的薛宝钗胸怀“补地”之志,有扶危济困之心。那个年代的女子受时代限制,要遵守三从四德,不能抛头露面外出做官,女子只能通过做贤内助来实现自身价值。贤达女子的最高目标是母仪天下,以恩慈关爱天下子民。普通女子则相夫教子,贤惠持家。薛宝钗小时候志向远大,她随母亲兄长上京,主要是为了入宫选秀,她想一步步地晋升为皇妃,实现自己的理想。
薛宝钗在元妃省亲之时写道:“高柳喜迁莺出谷,修篁时待凤来仪。文风已著宸游夕,孝化应隆归省时”,这表明她对元妃的显赫尊贵地位有向往之情。薛宝钗才貌双全,人们把她比作杨贵妃,她具备成为妃子的潜质,却最终没能如愿。正如她在《临江仙·柳絮词》中写道:“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有青云之志,还需借助时运和贵人的相助。那个时候,皇宫要招选妃子,除了要看女子自身才貌资质之外,还要参看她的家世。薛宝钗的哥哥薛蟠胡作非为,声名狼藉,肯定会给宝钗拖后腿。薛宝钗有一次气愤地对贾宝玉说:“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的!”
选秀这条路行不通后,薛宝钗仍然心怀“补地”之志,在独善其身的同时,经常接济困难之人。她的判词“可叹停机德”,出自东汉乐羊子的妻子断织劝学的典故。薛宝钗具有乐羊子的妻子那样的妇德,经常劝谏贾宝玉安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建功立业,这是希望贾宝玉能修炼成“补天之材”。
《淮南子·览冥训》中讲述女娲补天的故事:“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蒹覆,地不周载,火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文字中“四极废,九州裂”是讲述天地间出现大灾难,而大火洪水、猛兽鸷鸟则是兴风作浪的邪恶势力,是女娲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平息灾难,拯救苍生。
“补天”和“补地”一样,都具有“扶危济世”的含义。都说诗言志,我们从薛宝钗的一些诗句中能看出她的“补地”之志。有“济世”之心,先得修炼自己的善良纯洁的品质,薛宝钗在《咏白海棠》中写道:“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表达她冰清玉洁的操守;有“补地”精神的人,敢于警醒坏人,铲除奸恶,她在《螃蟹诗》中写道:“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讽刺那些心黑意险的恶人,这些人就如女娲补天前出现的“洪水猛兽”等黑暗势力。
有“补地”之材的人,心地慈悲,担心看到天塌地陷的场景。薛宝钗在《芦雪庵即景联诗》中吟了一句:“鳌愁坤轴陷”,典故出自女娲补天的“断鳌足以立四极”,巨鳌担心漫天大雪压坍大地,自己会被砍下鳌足当擎天大柱。薛宝钗宁愿世界太平祥和,也不要“断鳌足补苍天”的伟业,这是无为胜有为,比“补天补地”更高一层境界!
薛宝钗在现实生活中随分从时,宽厚待人,乐善好施。比如她在贾府中广施恩惠,资助史湘云筹备螃蟹宴;她时常劝解林黛玉放宽心态,赠送给她燕窝等补品;她暗中接济贫女邢岫烟,对她的生活多有照顾;她在协助贾探春、李纨管理荣国府事务时,建议让承包园地的婆子多得到一些经济上的实惠,大家听了都皆大欢喜。这是她宽厚仁爱,关心困难人群的生活。这些虽然不是什么丰功伟绩,但也是一种“补地”精神!
贾府处于末世,需要有“补天之材”来力挽狂澜,可惜贾宝玉等子弟指望不上,王熙凤、贾探春等女子有出色的管家才能,也难挽回贾府走向衰败的颓势。薛宝钗纵有“补地”之心,也回天无力,但她尽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她搬出大观园后,就劝王夫人开源节流,最好把园中的这一项费用节省掉。然而,贾府老爷们那一边的腐朽体制,王熙凤、贾探春、薛宝钗等女子无权更改。正如书中的一句诗:“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贾家走向衰败是必然趋势,薛宝钗只能无奈地成为“补地无用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