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深情，叫作“亭亭如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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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春天了，还有多少人会应时应季地过日子，趁着春风春雨，做一些栽花莳草的生活呢？

作协一位老师在朋友圈发了段文字，说的是单位的保安师傅，在院子里种下两棵枇杷树，他还对大家说，自己享用不到了，但你们退休前肯定可以。

读之，心有微颤，继而想起明朝文人归有光。明文第一的归有光，人称震川先生，他曾写下一篇回忆书斋、怀念故世亲人的散文——《项脊轩志》，高中语文课本上有选用，并且要求背诵的。

课堂上学过那篇文章后，每年五六月，栀子花也开了，市场门口的枇杷也一篮一篮地上市了，于是想起《项脊轩志》，想起它的结尾——读过的文学作品，就是这样给生活带来些柔软微温的气息。

文章不长，震川先生却用十多年的时间将它完善。确切说，关于项脊轩、家族分爨、祖母与母亲的音容笑貌，这些内容写于十八岁。后来娶妻、育女、妻亡己病，于是补写了后面的内容。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关于对妻子的怀念，震川先生未着一字，看似只是在说枇杷树，字里行间尽是克制又洇化的深情厚意。一如他在《东房夹竹桃》中所写：“昔来此花前，时闻步屧声。今日花自好，兹人已远行。”

世人总说岁月不饶人，实际上很多时候还是人等不了光阴慢沓。那位保安师傅明知自己再无机会享用那棵枇杷，还是在麦冬丛中种下小小的树苗。也许，亲手种下的那一刻，悬想数年后，栀子肥白芭蕉湿绿的季节，三两同事站在枝下采摘一颗颗果实品尝时的情景，他心头大概已是酸酸甜甜。彼此，吃枇杷的人大概也会感念，这还是当年某某师傅种下的呢！十年光阴，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世事变迁，悲欢离合。

如果私心太盛，是没法种任何树的。天底下又哪有那么多的落地桃子等着你去捡拾？

落地桃子，恐怕也没有桃李春风又一年的味道。

看到一篇文章，说现在的女孩子对婚姻的考量实际得很，连同恋爱也讲求时效与收益。她们不愿找空白如纸的男生，就算对对方有所好感，也不愿花时间去帮他自我改善，一起进步。好不容易将对方改善了，进步了，成熟了，成功了，两人却分手了，岂不成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所以，得直接找已经长成的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此，也能理解为何婚姻已无幸福她却宁可苟且下去。

树下乘凉，固然舒爽，可是栽树的整个过程，栽种，松土，除草，施肥，看着它一天天成长，其中难道就没有期盼与喜悦么？

如果只在意一个所谓的结果，很可能不但得不到这个结果，反而错失沿途的风景。如果一个人活在当下，把生活视作连贯不断的过程，反倒时时刻刻都能在得到一些。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如果倒着去看，时间总是在一分一秒地流失，不舍昼夜。幸而，在有生之年，“现在”这样财富时时刻刻都你拥有着。

重温震川先生的《项脊轩志》，更喜欢其中寻常生活的小小逸趣。“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正如这般，闲人闲情，心中无闲事，看什么，读什么，都有淡淡的甜味。

【作者简介：江徐，80后女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煮字疗饥，借笔画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诗情谁与共》。点击右上角“关注”，收看更多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