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
宋· 王安石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注:曈曈(tóng),日出光亮貌。
今日是除夕,老汪给大家拜年啦!今日是戊戌年的最后一天,也是立春节气。一般来说,立春是一年的第一个节气,《月令七十二侯集解》说立春是“正月节,立,始建也……春,木之气始至,故谓之立也……东风解冻,冻结于冬,遇春风而解散”(春天在五行上属“木”,青色,以东方为主,春风把冬天冰封的水面逐渐解冻)。今年除夕恰逢立春,比较少见了。
说起过年,不知读者们家中还保留着多少习俗呢?最近有长辈说起过年饮食过度伤身,往来应酬,太累。又有朋友聊起我们的民俗节日与西方传来的圣诞节、情人节相比,有没有“仪式感”。
老汪不擅写长篇的理论,这里简单说说,大约长辈的这种说法,是现在一些不了解过年习俗的道理和文化内涵的人,把过年简化成吃吃喝喝。如今人们日常就吃得很好,自然过年吃得再丰盛,也变成负担了。朋友提及的“仪式感”,也跟不了解节日内涵有关。
西方节日到了中国,其实已经变得简单粗暴了,基本等同于消费节。而如情人节、结婚纪念日这些纪念的仪式感,则很简单,光看节日、纪念日名字就知道是干嘛的。可是中国节日的 仪式感比较讲究,有着传统对于时间、天文、历法、地理、自然气候、动植物、农业等等知识的解释在其中,对于早已远离传统认知的中国人,自然也不再知晓太多传统节日的内涵和仪式了。
大概对于传统的节日来说,“仪式感”是那丰富的“礼”的制度,有国家层面的“礼”,也有民间的“俗”,礼与俗来源一致,具体的仪式有异有同。各种节日,有的内涵丰富,则仪式多,有的则相对简单。过年就属于集合了多种内涵的节日,所以仪式比较多,不仅是吃喝而已。例如本文开篇王安石的诗作,“元日”是正月初一,有燃放爆竹、喝屠苏酒、换桃符等等仪式活动。
今天放爆竹活动还在进行,挂桃符则与年画习俗有关,这些我们以后再聊。对于吃货老汪来说,一直以来好奇的是“屠苏酒”。据说屠苏原本是一种草,常被画在房屋上作花纹,后来以屠苏指代一种草屋,再后来把泡酒的药方称为屠苏,这药方泡出的酒就是屠苏酒,也就是上面王安石诗里的屠苏了。明代“养生专家”高濂的《遵生八笺》里记有一个屠苏方子:
屠苏方:大黄十六铢,白术十五铢,桔梗十五铢,蜀椒十五铢,去目桂心十八铢,去皮乌头六铢,去皮脐茇葜(bá qiā)十二铢。(当时一两为二十四铢)
整个方子的功用是祛风散寒、祛湿、防治瘟疫,但是必须强调的是这里“乌头”是一味有毒的中药,所以这个方子看看就好,千万不要自行配制……(另外高濂其实是明代万历年间的一个官员,搞文艺戏曲的大文豪、大藏书家,顺便当养生专家。他也是一个道教徒,他的养生名著《遵生八笺》就有着典型的道教风格。)
南宋梁克家的人文地理著作《三山志》记载,当时在今天的福建一带,人们在除夕那天把药剂放在布囊里,并放入井中,第二天元旦(即正月初一)拿出来,泡在酒里,以从幼至长的年龄顺序饮酒,可以避瘟疫。这种酒就是“屠苏酒”,据说是华佗给曹操的方子。
梁克家之前,北宋的高承编纂的《事物纪原》里也说到:“除日驱傩,除夜守岁,饮屠苏酒”,这是说除夕有驱傩、守岁、喝屠苏酒的习俗,就不一定到元旦才喝屠苏酒了。(驱傩是传统的驱逐瘟疫的仪式,这是来源久远的习俗,并不是现在人理解的封建迷信那么简单,篇幅所限,我们明年除夕再聊驱傩。守岁的习俗,至今还流行着,不必多说。)
唐代其实就流行饮屠苏酒了,孙思邈真人的《备急千金要方》里说“饮屠苏,岁旦辟疫气,不染瘟疫及伤寒”。唐人方干的诗《元日》说“才酌屠苏定年齿,坐中惟笑鬓毛斑”,两鬓斑白的五代人成彦雄诗《元日》也说“好是灯前偷失笑,屠苏应不得先尝”,正是上面说的饮屠苏酒是按年龄从小到大来排序。
饮屠苏酒的习俗持续到明清时代,比如明人曹学佺的《壬午除夕》有诗句说“笑把屠苏问童稚”,看来对饮屠苏酒这个年龄排序问题,古人一直很执着。清人陈维崧的写除夕的词有说“饮尽了,屠苏千盏”,“千盏”虽是夸张,词人的酒量感觉也挺好。
据说今天还有地方也喝屠苏酒,你的家乡有这习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