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给予文天祥的辉煌时刻,终于来临了!
《宋史• 文天祥传》记载:“天祥与其客杜浒十二人,夜亡入真州。”
老天开眼,文天祥和随从杜浒等人趁蒙古人不备,成功逃跑了!
然后,就是起兵再战。
“至元十四年正月,大元兵入汀州,天祥遂移漳州,乞入卫。时赏、孟溁(赵孟頫的叔叔辈,在本文的第八节还会提到他)亦提兵归,独浚兵不至。未几,浚降,来说天祥。天祥缚浚,缢杀之。
江西宣慰使李恒遣兵援赣州,而自将兵攻天祥于兴国。天祥不意恒兵猝至,乃引兵走,即邹洬于永丰。洬兵先溃,恒穷追天祥方石岭。巩信拒战,箭被体,死之。至空坑,军士皆溃,天祥妻妾子女皆见执。时赏坐肩舆,后兵问谓谁,时赏曰“我姓文”,众以为天祥,禽之而归,天祥以此得逸去。”
这是文天祥逃跑后的又一次历险,妻、子皆被元军所抓,所幸,有属下为了保护他,冒用他的名字,他自己得以逃脱。
“天祥收残兵奔循州,驻南岭。黎贵达潜谋降,执而杀之。至元十五年三月,进屯丽江浦。六月,入船澳。益王殂,卫王继立。天祥上表自劾,乞入朝,不许。八月,加天祥少保、信国公。军中疫且起,兵士死者数百人。天祥惟一子,与其母皆死。十一月,进屯潮阳县。潮州盗陈懿、刘兴数叛附,为潮人害。天祥攻走懿,执兴诛之。十二月,趋南岭,邹洬、刘子俊又自江西起兵来,再攻懿党,懿乃潜道元帅张弘范兵济潮阳。天祥方饭五坡岭,张弘范兵突至,众不及战,皆顿首伏草莽。天祥仓皇出走,千户王惟义前执之。天祥吞脑子,不死。”
这段话解释起来很简单,天祥兵败,一路往南,兵驻岭南,也就是今天的广东一带,杀了想投降的黎贵达。仗打得很艰苦,益王年纪小,又怕又累,死了。重新立了卫王当小皇帝,号令群雄。天祥给皇帝上表,想到皇帝身边去,但被拒绝了。八月份的时候,给了天祥封赏,头衔变成了少保、信国公,这回,已经位极人臣,成了真正的朝中大员了。不幸的是,他的军队突然遭遇瘟疫,兵士死去数百人,儿子和母亲也死于瘟疫。十一月的时候,到了潮阳县,那儿有盗贼出身的陈懿、刘兴,有时归顺文天祥,有时又叛逃而去。天祥率兵把陈懿打跑了,又杀了陈兴,他们的敌人不光是蒙古人,还有这些不听话的家伙。陈懿逃跑后,就把元兵的元帅张弘范带过来报仇,一天,天祥正在五坡岭吃饭,张弘范的兵突然杀到,天祥的士兵猝不及防,纷纷逃走。天祥也没办法,只好逃跑,可是被蒙古军的千户王惟义给抓住了,天祥吃下随身带的冰片,却没有死。
这回,天祥终于在第一时间想死了,但这一陈述非常值得怀疑。
流亡岭南再战之时的文天祥,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儒者,而是一个有很大号召力和影响力的统兵之帅,倘若自尽,必先选择以武人的方式---伏剑,而不是其他,比如文官的方式---服毒。
“脑子”即冰片,向来就不是自杀的药物,传统中国的自杀药物一般为砒霜,如果文天祥算计到他会兵败被执,一定会随身带上猛烈的毒药,而不是冰片。
因此,我们只能得出两个结论:
他没想过自己会兵败被抓;
他没有想过要自杀。
文天祥作为带兵者,应该知道以一国之大的南宋,尚不能与元朝军队抗衡,落得个举国投降的下场。他们拥戴的小皇帝,是流亡甚至逃亡中的南宋余脉,已经没有财力支持军队作战,无论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兵员的补充,军粮的供应,武器的修缮,更别说士气的激励,都不足以支持与元朝大军的对决,哪怕是抱着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的心态,也应该有兵败被执或者被杀的心理准备。
但他却完全没有,这是不可理解的。
毕竟,前不久,他的军队才刚刚被击溃一次,他也险些被元军抓住,为何会固执地相信自己不会再败、不会再抓呢?
“吞脑子”,不死,大约是《宋史》的写作者们感其忠义,有意如此描述,属于文学思维中的联想部分,但也留下了这样的线索,告知有意按图索骥的后人---其实天祥无意自戕。
对于冰片这种“毒药”,《本草经疏》是这么说的:"凡中风非外来之风邪,乃因气血虚而病者忌之;小儿吐泻后成惊者为慢脾风,切不可服,急惊属实热可用,慢惊属虚寒不可用;眼目昏暗属肝肾虚者不宜入点药。"
而中医对此的宜忌解释则是:气血虚者忌服,孕妇慎服。
有研究者认为,是他服药用的水不洁,所以,导致他不久即腹泻,药效没有发挥。意为文天祥确有死志,奈何天公不做美。
哪怕这种推测是可信的,至少可以说明,文天祥对死亡的到来,并没有做好准备,因此,他为自己准备的药物是冰片,而不是更烈的、不需要其他辅助物就可以速夺其命的毒药。
对这一段历史,不同的观察者给予了不同的态度和描述。
著名史学家吕思勉先生在《大中国史》中,用了颇耐人寻味的几句话记录这段插曲:“临安即陷,故相陈宜中,立恭宗的兄弟益王于福州。”
一句“故相”,说明吕先生并不认为景炎年间仍然是南宋的延续,一切随临安的投降而过去了。
莫里斯·罗沙比在《忽必烈和他的世界帝国》中,则采取了与汉文资料大不相同的角度,来描述文天祥们的此番抗争:
“陈宜中总理一切,张世杰、文天祥、陆秀夫各司其职。然而此4人皆欲控制朝政,无人能够化解他们之间的分歧。在一次冲突中,陆秀夫因胆敢质疑陈宜中的政策而遭到罢黜。”
对于文天祥的最后遭遇,这位外国史学研究者的记述显得相对冷酷:“文天祥被蒙古兵所获,但他拒绝与南中国的新主人合作,最终因敌视蒙古人而被处决。”
很显然,这位外国的中国史研究者,对那一段历史并没有做过深入彻底的研究,以上这段话显得仓促而简单。
另一位外国研究者英国人约翰·曼,对文天祥之死给予了更高的评价,他认为文天祥“是那些绝对拒绝接受新政权的忠义之士的典范。”而更深层的意义指向则是,“宋人的各个层面上的抵抗依然存在,并表现在众多的方面:通过退隐、通过游击战、通过暗杀以及---最令人震惊的---自杀。”
本人对文天祥的评价,与约翰·曼的评价基本相同,但在本篇文章中仍然要不断引证各类资料,以使对文天祥的评价更真实,更中肯、更接近于历史,而不是更神化、文学化、传说化、脸谱化以及情绪化和民族化。
(余文可见配图所示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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