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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实甫的《西厢记》,有很好的喜剧效果,这体现在哪里?

作者:齐齐哈尔诗词网
日期:2020-01-21 12:5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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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的名字叫做“笑”,它的特征就是“笑”,它的武器也是“笑”。赞颂真善美,批判假恶丑,通过“笑”;陶冶人们的性情,净化人们的灵魂,通过“笑”;赐给人们愉快的享受,促进人们身心的健康,也通过“笑”。清初杰出的戏剧理论家和喜剧作家李渔把“笑”作为喜剧艺术的最高境界,提出“一夫不笑是吾忧”。老舍说:“听完喜剧而闹一肚子别扭,才不上算!”(《戏剧语言》)也把对“笑”的追求放在极重要的地位。在《西厢记》中,我们看到许多精彩的哪头和笑料,看到“笑”的艺术被引进一个色彩缤纷、出神入化的世界。

王实甫的《西厢记》,有很好的喜剧效果,这体现在哪里?

《西厢记》剧照

王实甫动员了各种艺术手段来获取最好的喜剧效果,而其中用得最多、收效最著的就是科译。科译,这是戏曲里各种使观众发笑的穿插,指的是喜剧化的动作与语言。一般来说,插科与打浑多是由净行与丑行来完成的。但在《西厢记》这部杰出的抒情喜剧里,最好的科浑却是由正面主人公张生与红娘完成的。口说无凭,且看下面的例子第二本第一折《寺警》,当张生“鼓掌”而上,说自己有“退兵之策”时,剧本这样写:

[旦背云]只愿这生退了贼者。

[夫人云]恰才与长老说下,但有退得贼兵的,将小姐与他为妻。

[末云]既是怎的,休诚了我浑家,请入卧房里去,他自有退兵之策。

王实甫的《西厢记》,有很好的喜剧效果,这体现在哪里?

《西厢记》张生

张生这句“休谎了我浑家”,显而易见是引人发笑的,“浑家”即是妻子的称谓,可眼下离拜堂成亲还远得很哩,怎么就称起“浑家”来?但这浑语,很贴合张生的性格特点,既写出了他早对莺莺以心相许的痴狂和想与莺莺成亲的迫切,又刻画了他的坦诚与俏皮。他没有老夫人那样多的坏心眼,没有料到事情还会出现反复,直肠直肚地以为贼兵瓦解已是指日可待之事,莺莺很快就可以归属自己,那么提前叫一声“浑家”也是无不可的。写出这样一句简单又符合人物性格、能博得满堂采声的译语,功力确是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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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张生

如果说张生的科浑常常夹带着他那特有的书卷气,既憨且傻的话,红娘的科浑则显得泼辣,十分吻合这个俏丫头聪明绝顶、伶牙俐齿的性格。第四本第一折《酬简》,当红娘送莺莺来到张生房门口的时候一

[红上云]姐姐,我过去,你在这里。

[红敲门科]

[末问云]是谁?

[红云]是你前世的娘!

[末云]小姐来么?

[红云]你接了衾枕者,小姐入来也。张生,你怎么谢我?

[末拜云]小生一言难尽,寸心相报,惟天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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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红娘

红娘送莺莺来到张生卧房,剧情正进入一个极端重要的阶段,人们期待着的好事即将来临,场上自然而然笼罩着一股幽会前惊喜神秘的气氛,莺莺大胆跨越“雷池”,与张生私合,这是多么令人心惊肉跳的时刻!正当人们屏息静气的时候,但听得红娘冒出一句“是你前世的娘”的评语,一下子把人逗乐了,这样美妙的紧张突然放射出喜悦与欢乐,也可谓张弛有致了吧。这句打趣话,不仅交代了张生和红娘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还高度评价了红娘在这场好事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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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红娘促成崔张约会

当然,这种评价不是用正剧那种堂堂正正的叙述方式,而是用玩笑打趣的喜剧语言来表达的。浑语从好利口而热心肠的丫头口中自然流出,使场面十分活跃,具有一子出奇、全盘活局的效果。科浑是喜剧艺术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一把打开“笑”的大门的钥匙。精彩的科译,应从人物性格中自然流出,从情节场面中自然流出,来不得半点矫揉造作与生硬拼凑。明代著名戏曲理论家王伯良《曲律》说:“插科打译,须作得极巧,又下得极好,如善说笑话者,不动声色,而令人绝倒方妙。”《西厢记》第三本第三折《赖简》中有一段张生错抱红娘的科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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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红娘与张生

[红云]今夜月明风清,好一派景致也呵!……若早晚傻角却不来?赫赫赤赤(按:打暗号),来。

[末云]这其间正好去也,赫赫赤赤。

[红云]……赫赫赤赤,那鸟来了。

[末云]小姐,你来也。[搂住红科]

[红云]禽兽,是我,你看得好仔细着,若是夫人怎了。[末云]小生害得眼花,搂得慌了些儿,不知是谁,望乞恕罪!

王实甫的《西厢记》,有很好的喜剧效果,这体现在哪里?

《西厢记》红娘

这一段精彩的科评动作,是从特定的环境中自然引发出来的。张生依约前来会莺莺,虽说是月白风清,但在花园婆娑的树下,毕竟光线不够明亮,加之张生偷情心切,这才搂错了人,引起观众哄堂大笑;而红娘的责备,虽说是口如利剑,心却是热的,“若是夫人怎了”一句,善意地提醒张生不得鲁莽以免坏了事体。这段科浑应场而生,因人而发,十分自然,达到李渔所说的“我本无心说笑话,谁知笑话逼人来”的艺术境界,可算是科浑中的神品。科浑贵在自然而不失分寸,正如表演时要掌握好分寸一样,任何过火的表演都会失去美感,甚至堕入恶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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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莺莺与张生

最后必须指出,“笑”虽说是喜剧全力以赴追求的艺术境界,是喜剧最重要的武器,但它必须由正确的思想加以指导,与作品的主题和人物一致,才能发挥喜剧特有的功能效用,否则是要产生负面效果的。换句话说,有损于主题思想或人物性格的廉价喜剧效果应该摒弃,因为无聊的“笑”,只会叫人变得庸俗,而达不到喜剧那种寓教于乐的目的。举例来说,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四“赖简”一段,当莺莺突然变卦,用所谓兄妹之礼云云把张生训斥了一顿的时候——

[般涉调夜游宫]言罢莺莺便退,兀的不羞杀人也天地!怎禁受红娘厮调戏,道:“成亲也先生喜、喜……”张生自笑,徐谓红娘曰:……红娘姐姐,你便聪明。……如今待欲去又关了门户,不如咱两个权做妻夫。”红娘道:“你养时(意为立刻)书房里去。”生带惭色,久之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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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莺莺

董《西厢》有的地方“浓盐赤酱”,用色情那一套迎合小市民听众的庸俗情趣。这里写张生要与红娘“权做妻夫”即其一例。这个地方是能产生喜剧效果的,但它明显损害了张生作为用情专一、忠厚志诚书生的形象,在戏剧大师王实甫手里,这种损害人物性格的无聊玩笑理所当然地被抛弃了。笑,应当是高尚的、美丽的,把肉麻当有趣、兜售低级庸俗的噱头,用不负责任的笑料去污染健康人的灵魂,那决不是一个正直诚实的喜剧作家所应该做的。

参考资料

《西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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