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如魏晋,到了王羲之还未被冠以书圣的年代,早已比现在的“苹果”都普及,口谈玄言,及时行乐,潇洒混日子。但生活中的王羲之,总有一根刺让他如鲠在喉,翻开他的作品集看看,记录的其实满满都是辛酸。
他有两个孙女,小小年纪就去世了,为了寄托思念写下《期小女帖》和《二孙女帖》。
姨妈去世,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他的泪腺,他写了《姨母帖》。
在“魏晋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先人之墓被毁,王羲之痛彻心扉,有了《先墓帖》和《丧乱帖》。
连年的战乱,感慨世事的无常。王羲之在表面的风流倜傥下,面对人生的种种不如意,他也是豁达不起来。
谢仁祖不久前去世了,提起来就让人感到悲酸,没法说;“仁祖日往,言寻悲酸,如何可言”《都邑帖》里他说。
《逸民帖》里他说,“无缘言面,为叹,书何能悉”不能见面聊,让人叹息;写信,又如何能够写得清楚!
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呀,一年的光阴又这样过去了,《平安帖》里他写到“岁忽终,感叹情深,念汝不可往”。
同时,他用《干呕帖》和《衰老帖》记录自己得病时的无助。
或许是种种打击,让王羲之身体变差了。身体差胃口也差,在人生最后一个冬天他写信告诉朋友,他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寒切帖)。
兵荒马乱,战争里没有好运气;早年丧父背井离乡,几乎没有机会祭拜祖庙;空怀养民治世的理想,却只能在灾荒之下,顶着压力向平民借贷粮食。
那个“东床坦腹”的少年,在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贯穿着所求不得的失望,甚至是耻辱。生逢乱世,痛苦几乎成了王羲之每天的必修课,连和朋友举行派对时,面对人生之无常、年光之有限,都发出了“岂不痛哉”的叹息。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所有的放纵无羁,安静或躁动终将成为过去式。寿命长短,听凭造化,但最后终将归于消灭。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在退休前的永和九年,在春光明媚的暮春写下了《兰亭序》。所有的失去、失望和不满,他用书法在后人眼中变成了浪漫。是屈原放逐而作《离骚》的浪漫,是太史公受刑而作《史记》的浪漫——五内俱焚,被这个时代开除的人,他以一腔悲愤问天问地,问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