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实甫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以一句“愿天下有情人都终成眷属”备受后人瞩目,崔莺莺和张生突破封建家长束缚的爱情故事让人心动。在感慨爱情故事的时候,我们或许会忽略这个故事得来的蓝本及作者的处境等背景问题。
《西厢记》的故事脱胎于唐元稹的《莺莺传》,原作是写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大才子元稹,诗句缠绵悱恻,真挚动人,但才子自传式的《莺莺传》却将自己的化身张生写成了一个渣男,撩拨了崔莺莺,得了她的人和心,最后以“红颜祸水”之论抛弃莺莺。读过《西厢记》再读《莺莺传》,很多人会无法接受这麽渣的张生,但我们在分析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经历和所处的背景都是必要的佐证,在对《莺莺传》进行分析的时候也是如此。想要更好了解《西厢记》避免不了要从王实甫所处的时代以及他个人的经历出发。
《西厢记》的全称叫《崔莺莺待月西厢记》,是元代剧作家王实甫所创作的杂剧,《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的故事蓝本出自于唐代元稹的《莺莺传》,故事情节大致相同,结局却完全相反。王实甫借剧中人之口说出的那句话让无数人称赞,但张生和崔莺莺的美好结局并不是王实甫的首创。在《西厢记》故事创作的过程中,金人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中张生不再是那个张口闭口说莺莺是“尤物”,自己只是“善补过”之人,而是魂梦儿不离蒲东路”的痴情人,莺莺不再是受尽委屈而只能寄哀婉于尺牍诗柬的柔弱人物,她的自许婚事和大胆私奔都相当大胆,正是由于这两个人的痴情和坚持最终给二人带来完美的结局。 也就是说,我们所了解的《西厢记》的故事情节在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中就确定了下来。那为什么最后是王实甫的《西厢记》最为出名?王实甫又是为什麽要写《西厢记》?他想通过《西厢记》表达什么?
中国历史悠久,千年的历史伴随着一个又一个朝代的更迭,朝代的更迭伴随着的是战火的弥漫和文明的消失,殊不知蒙古铁蹄踏破黑水城时,曾创造璀璨文明的西夏王朝一夜间灰飞烟灭,无数皇家典籍随着大火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李元昊立国后曾让人专门创造的西夏文字也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几乎成为死文字。同样的道理,承载着人类文明的书籍最容易消失在纷飞的战火中,《莺莺传》的流传归功于元稹的声明,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就没有那么好的命运,董解元此人名声不显,再加上文采不够,虽然情节够精彩,却无别的附加价值,很容易被后人所超越。
再来看王实甫,本是元代著名词曲家,明人贾仲明增补《录鬼簿》,有《凌波仙》词吊王实甫:“风月营密匝匝列旌旗,莺花寨明颩排剑戟,翠红乡雄赳赳施谋智。作词章风韵美,士林中等辈伏低。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直接给了“天下夺魁”的名号。连《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就曾借林黛玉之口,赞誉《西厢记》“词句警人,余香满口”。足见王实甫的功底胜过董解元。而且,王实甫除了《西厢记》外,还创作有《吕蒙正风雪破窑记》《四大王歌舞丽春堂》《东海郡于公高门》《孝父母明达卖子》《曹子建七步成章》《才子佳人多月亭》《赵光普进梅谏》《诗酒丽春园》《陆绩怀橘》《双蕖怨》《娇红记》,相对于董解元的生平不详,作品更不详,王实甫胜他许多。
至于王实甫写《西厢记》的缘由,一可以归咎于时代,二可以归咎于个人。很多人把《西厢记》当做爱情故事来说,为张生和莺莺的爱情感慨,只停留在表面。在笔者看来,作者是借书中故事抒发胸怀。在《西厢记》中张生和崔莺莺的爱情故事是对封建礼教和封建家长制的抨击,对自由爱情的歌颂。这在封建社会来说,是对礼法的蔑视,是对社会的抨击,是被卫道士的挑衅。作者能够这样写,是否是心中存了这样的愤懑?不妨来看看元代的社会环境,元代是由蒙古人创建的朝代,统治上带有极强的少数民族特色,为防止汉人叛乱,制定了一套社会制度,强制将全国人民分为四类:分别是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在这四类中又根据职业将人分为十类: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娼、九儒、十丐。作为汉人的王实甫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做官无太大前途,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被排到了娼妓的后面,就差和乞丐为伍,政治无前途,社会地位低下,这也就到导致元代的读书人心中就存在一肚子的气,看看关汉卿的《窦娥冤》就知道。王实甫在创作《西厢记》的动机之一就有个时代给自己带来的愤懑。除此之外,王实甫能够在《西厢记》中喊出流芳后世的那句话,无不和元代社会礼教的松动有关。元代社会把持着上层社会的大部分是蒙古人、色目人,统治上以强权镇压,对儒家学说并不重视,科举基本上处于停滞的状态,统治者并不注重在思想上牵制百姓,这也就导致社会风气的变化,人们所受礼教的束缚较小,因此,王实甫能够喊出“愿天下有情人都终成眷属”。也因为这句话,到了清朝“文字狱”的高压下,万马齐喑,会有人写出到地狱一游,十八层地狱的怪兽嘴里咬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写出《西厢记》的王实甫,毕竟在清朝的正统思想里认为王实甫的《西厢记》带坏了多少青年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