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北定中原日, 陆游的遗愿是否实现？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这是爱国诗人陆游向子孙们留下的遗愿，那么，陆游的遗愿是否实现？这其中又包含有怎样的爱国情怀？

一、生前遗愿

这是一首绝笔诗，这是一曲包含无限爱国深情的吟唱，这是陆游在其85岁高龄时，自感不久于人世，于一个寒冬的傍晚向儿孙们留下的遗嘱。衰弱无力的双手已握不住三尺长剑，踉跄蹒跚的步履已跨不上萧萧战马。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念叨着仍被金人占据的中原大地，陆游禁不住老泪纵横，未了的心愿化作几声叹息，几句叮咛。

微弱的烛光在逼人的寒气中奋力的跳动，陆游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金戈铁马，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声声号角。

青年时代，陆游就怀抱“扫胡尘，靖国难”的爱国志向，无时不想“铁马横戈”、“气吞残虏”，“一身报国有万死”，怎奈“欲报国死无战场”；他常常于高台古城之上勒马北望，看关河落日，听秋风鼓角，想铁马冰河；他时常为中原人民“南望王师又一年”而悲愤慨叹，为自己“胡未灭，鬓先秋”而伤感，为朝廷“老却英雄似等闲”而惆怅……往事不堪回首，老来一掬沧桑泪。虽然陆游已不能握剑长歌，却依然以震撼人心的《示儿》诗抒发自己乃至当时整个南宋臣民的梦想。

陆游对儿孙们的谆谆叮嘱中，渗透着一种对胜利的期盼与寄托，一种身将死而收复之心不灭的执著与坚定，一种自然流露的爱国情怀。这是陆游心血和泪滴凝成的烁烁金石，在痛苦和希望中扛起的猎猎大旗。生前的遗憾与死后的心愿，变成了四句悲壮的爱国进行曲，这声音如战鼓咚咚，如号角声声，从绍兴鉴湖边上的三山村传遍了大江南北。

那么，陆游的遗愿是否实现？

二、蒙宋灭金

(图)联蒙抗金

陆游去世之时的1210年，宋金形势已经大变。蒙古兴起并强大之后，东进西扩，金损失惨重；再加上还与南宋对峙，金两面受敌，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南宋的压力。

1214年七月，也就在陆游去世四年后，由于蒙古的进逼，金把都城南迁至汴京。金以北宋旧都为都城，引起了南宋极大的愤怒。为报复金，1215年，宋宁宗断绝了金的岁币。

1217年，金人“乘蒙古退师之后，肆冲突以示余勇”，在西起大散关，东到淮河流域这一漫长的宋、金分界线上对南宋展开了长达七年的全面进攻。南宋毫不示弱，全力抵抗，极大地消耗了金的力量。史载：“宋人坚壁不出，野无所掠，军士疲乏，饿死相望”；名将完颜阿邻战死；勇将黄掴阿鲁答被俘获；“士马折耗十不一存”，“国家精锐几尽丧”。1224年金宣宗驾崩，金哀宗即位，下令金军后撤。同年，宋理宗继位。

1229年，蒙古窝阔台继承汗位，又开始大举侵金，双方互有胜负。1231年，蒙古军队展开灭金之战，蒙古军队三路齐发，直指金都汴京。1232年，蒙古军队围攻汴京，惊慌失措的金哀宗逃往蔡州。

1232年十二月，蒙古派遣使者来到南宋，“约共攻蔡，且求兵粮，请师期”，商议宋蒙合击金朝之事。一直胸怀大志的宋理宗把这看作是建立不朽功业的天赐良机，遂答应了蒙古的请求。

1233年十月，南宋大将孟珙率兵两万，正式踏上攻打蔡州的征程。孟珙率军先后攻占邓州、唐州等地，切断了金哀宗逃跑的退路。1234年正月，蔡州城被攻破，《宋史·孟珙传》记载道，宋军活捉金哀宗参政张天纲，孟珙问金哀宗下落，张天纲说，金哀宗在“城危时即取宝玉置小室，环以草，号泣自经，曰‘死便火我’，烟焰未绝。”

孟珙让张天纲带路，在废墟中找到了金哀宗的遗骨，带回临安。金亡的消息传回，整个南宋沉浸在报仇雪恨的喜庆之中。宋理宗将金哀宗的遗骨奉于太庙，以告慰靖康之变中被掳走的徽、钦二帝的在天之灵。

金亡之时，距离陆游去世已24年。我想，当时陆游的子孙们肯定会把这一胜利的消息祭告给陆游。刘克庄在《端嘉杂诗》中写道“不及生前见虏亡，放翁易箦愤堂堂。遥知小陆羞时荐，定告王师入洛阳。”

三、端平入洛

但是，灭金之后，南宋收复的只是部分地区，还不能算平定中原，靖康耻，犹未全雪，如果在天有灵，陆游肯定也会遗憾。而在南宋朝堂之上，宋理宗君臣也在考虑同样的问题。

金亡以后，蒙古军北撤，河南空虚，南宋文武大臣就是否乘机收复中原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宋理宗也屡屡发出“中原好机会”的感叹。收复中原大好河山、一雪靖康之耻、建立盖世功业的念头时时出现在他的脑海，最终，宋理宗作出了出兵中原的决定。1234年五月，宋理宗正式下诏出兵河南。七月，宋军进驻汴京。从表面上看起来，宋理宗已经实现了一百多年以来南宋君臣收复中原的梦想。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胜利只是昙花一现，宋军到达洛阳后，遭到了蒙古军队的伏击，再加上粮草不济，最终宋军放弃汴京，全线败退，宋理宗君臣恢复故土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

这次军事行动，因发生在宋理宗端平元年，历史上称之为“端平入洛”。“端平入洛”失败之后，蒙古以此为借口，开始了攻宋战争。“王师北定中原日”已变得遥遥无期，成为空想。

1276年，南宋都城临安被蒙古军队攻占，南宋残余势力成立流亡小朝廷，逃亡至南方。1279年，宋元最后一战崖山之战爆发，大臣陆秀夫背着8岁的小皇帝赵昺跳海而死，南宋彻底灭亡。

四、尾声

(图)1279年 崖山海战

(图)崖山海战里陆秀夫背着卫王赵昺赴海而死

宋亡之时，陆游去世已经69年了，陆游的遗愿“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最终没有实现。值得一提的是，陆游的后代也传承了陆游的爱国情怀，陆游的孙子陆元廷，听说宋军兵败崖山后，忧愤而死；曾孙陆传义，崖山兵败后绝食而亡；玄孙陆天骐，在崖山之战中投海自尽。

元灭宋之后，南宋遗民林景熙在《书陆放翁诗卷后》一诗中叹道：“青山一发愁濛濛，干戈况满天南东；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悲怆心酸之情跃然纸上。

陆游的遗愿虽未实现，但他的绝笔诗却成为爱国深情的千古绝唱，永远回响在滔滔的历史长河之中。捧读他的诗句，我们读出的是一种忧国忧民的悲壮，一种至死不渝的执著，一种热血沸腾的鼓舞，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动，难怪梁启超慨叹说：“集中十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历史大学堂」特邀作者 丨 李元辉

(「历史大学堂」官方微信公众号 oldmann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