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报社的最后一个编前会,学文兄坐在我的右后方,我一回头便能看见他认真的眼神、和善的笑意和稀疏的头发。2019年的第一个编前会,我还坐在那个位置,回过头去却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学文兄走了,走得如此匆忙。他和2018年那最后一页日历一起,被时光收藏为悠远的记忆。
没有问候,没有道别,留下的是永恒的伤痛和不舍。
学文长我10岁,从我2015年底来到报社,我们相识并一起共事,正好三整年的时光。这一千多个日子,说长不长,学文却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尽职尽责、重情重义……几乎在我脑子里一下子能跳出来的褒义词,用在他身上都毫无溢美之嫌。用同事们的话说,“学文是个好人!”“好人”二字说来轻巧,用一生践行却何其不易。这看似简单的评价,听起来云淡风轻,却是对学文最有力、最深沉的褒扬。
好人学文,好在他兢兢业业。对待工作,学文是出了名的认真,对每一篇稿子、每一个版面甚至每一个标题、每一个标点他都一丝不苟,有板有眼,认认真真地把好每一道“关口”。因此,他几乎每天中午都是最后一个去食堂吃饭,每天晚上最后一个离开单位。我听说前一阵子,他经常捶着胸口跟家人说:“怎么感觉这么闷,这么累呢!”是的,这段时间报社按照媒体融合的新要求,启动新的编采流程,大家都在接受培训,适应新的系统。有人劝他,这些新业务让年轻人先学吧,你岁数这么大了,慢慢适应。可他却说:“我是二编室主任,我不带头学,咋指导别人,咋领大家干活?再说,我再有一年半就退休了,留给我的时间有限啊。”就是这样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一种对工作深深的热爱,促使他忘我地工作,白班夜班连着上,终于熬尽最后一滴心血,累倒在新的一年曙光到来之前。
优秀共产党员、吉林省五一劳动奖章、吉林新闻名人奖……这些沉甸甸的荣誉,凝聚了他几十年努力拼搏的心血和汗水。
好人学文,好在他宅心仁厚。在工作中,他对年轻同志手把手地悉心指导,帮助他们提高业务能力不遗余力。不管是领导交办的任务,还是采访部门的稿子,包括刚毕业年轻记者写的几十个字的消息,他都认真对待。遇到版面有特殊情况需要临时推版,他都耐心细致地解释清楚原因。凡是他当白班的时候,为了减少夜班编辑的工作量,让大家早点儿收工回家,他总是加班把夜班稿子编辑好。生活上,同事们都把他当成“知心哥哥”,遇到什么困难都愿意向他求助,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也愿意跟他唠唠,而他总是有求必应,不厌其烦。他对每个人都一样充满温情,包括保安和勤杂工,他都一视同仁,总是诚恳地面带微笑,嘘寒问暖。听说他去世的消息,很多同事都泪流满面,哽咽着说“这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好人学文,好在他情深义重。学文喜交朋友,许多作者和通讯员,从以文会友开始都成为他几十年心灵相通的好朋友,有的还成为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在家里,他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无论是在街坊邻里的眼里,还是在老家的十里八村,学文都是出了名的孝子。他几十年如一日赡养老人,对待八十多岁高龄且体弱多病的老母亲,他心细如发,体贴入微。结婚几十年,夫妻之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的妻子,曾经的报社职工肖瑛大姐伤心地说:“这段时间他一直上夜班,回来就后半夜了,陪他好好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连一句新年的问候都没来得及说。”对待女儿,他要求严格,又温情脉脉。在女儿眼里,他有山一样的巍峨,水一般的柔情。
在送走他回来的路上,我拿出手机把我们微信对话记录中的每一句话又仔细读了一遍。内容有情感的沟通,但大多是对工作的探讨和交流。因为他常年上夜班,微信几乎都是在后半夜值班回家的路上发送的。有一次值夜班时,他一边编辑着我在记者节当日写的文章,一边自言自语般地发微信给我:“这稿儿写的,让新闻人看着舒服!”“短句行文,凝练!”这是一个从业33年的资深老编辑发自内心的感慨,也是对年轻总编辑的默默鼓励。最让我遗憾的是,他多次约我小坐,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未能如愿。前几天,他还说:“忙过这段,好好放松一下,不能拖过春节了,好兄弟得常聚,就到我家来。”读到这儿的时候,我已泪眼朦胧,这个此生无法实现的约定,成为我内心永远的痛。我们平时总是无休止地忙忙碌碌,往往忽略了对身边人的关心,疏于和友人的交流。哪怕是几杯清茶,两盏淡酒,半晌闲谈……
学文兄,送你走的那天是小寒的前一天,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就要到了。可是,这一天,天气晴朗无风,气温也略有升高。让人想起你的温厚,你的真诚,如春风拂面,暖人心扉。
学文兄,我们沁透肺腑的思念,就像这个冬日里的飞霜,萦绕在呼吸之间。就像漫天飞舞的雪片,在深夜每一盏灯光里,圣洁晶莹,仿佛来自天外的叮咛,年复一年。把你与我,你与我们,把天空与大地,未来与过去,紧紧相拥,紧密相连。
学文兄,有这么多满含热泪的人为你送行,有这么多深情诚挚的目光,一定能温暖你走向崇高圣洁的天路!
本文刊于2019年1月10日《吉林日报·东北风》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