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榜考试，推荐人选很重要

朱庆馀，名可久，越州（今浙江绍兴）人，宝历元年（825）到京城参加"通榜"考试。这是隋唐五代以及宋朝初年科举考试的一种，主考官根据考生的社会声望和才德评价，制成"通榜"名单，录取时往往给予额外照顾。为了上"通榜"，考生应试前需要做许多准备。

科举考试情形

第一步，像现在大学自主招生一样，举子们要把自己最得意的诗文整理出来，编辑成册，谓之"行卷"。"行卷"字迹要端正，以标轴装饰，附呈简历，表达求知的愿望。

第二步，通过各种关系寻找朝中大佬，投递"行卷"。如果获得大佬的认可，他就会向有可能"知贡举"的礼部侍郎或礼部员外郎，猛提你的姓名，猛夸你的诗文。如此广而告之，你的大名让主考官如雷贯耳，才能从"通榜"名单中注意到你。

唐代官员形象

唐制规定，三品以上官员穿紫色官服，四五品穿绯红官服。所谓"红得发紫"，就是这个意思。能攀上这些朝中大佬当然最好，如果关系不硬 ，有些六七品的"常参官"，比如起居郎、起居舍人、通事舍人、诸司员外郎、侍御史等，上朝时能够见到皇帝，说话有分量，联络上他们也可以。但这些人必须以文学知名，否则没有权威性。

朱庆馀很幸运，刚到京城，就遇到了张籍。

有幸邂逅，投递"行卷"到张籍门下

张籍（约766-830），字文昌，和州乌江（今安徽和县）人。贞元十四年（798），31岁的张籍北游汴州（今河南开封），经孟郊介绍，认识了韩愈。韩愈很推重张籍的才学品行，收他为"大弟子"，留他在城西馆读书。张籍虽然比韩愈还大一岁，却是个虚心学习的"大学生"，韩愈是个有能耐的"小老师"。第二年汴州举进士，韩愈担任考官，将张籍列为第一，举荐到长安参加国考，进士及第。

张籍形象

长庆元年（821），韩愈又举荐张籍为国子博士，继而迁为水部员外郎。这是一个隶属于工部的从六品上官职，相当于现今水利部水利司的副司长。官虽然小点，但水部员外郎属于"常参官"，可以说得上话；重要的是张籍是当朝大诗人，与另一位诗人王建并称"张王乐府"，在士大夫阶层很有影响；而且张籍曾经备受韩愈照顾提携，也是"通榜"的受益者，很乐意奖掖提携后进。对朱庆馀来说，张籍实在是投递"行卷"的最佳对象。

韩愈形象

拜门张籍，得不遗余力栽培

朱庆馀行弟子礼，递上"行卷"。交谈过一番之后，张籍对朱庆馀的才学很是欣赏，遂让他把新作旧作一起拿来，揣在怀里带走。紧接着，张籍开始对同僚们极力赞扬朱庆馀，说朱庆馀才能不在我之下，现在是，将来更是。张大乐府都这么说，看来朱庆馀的确有两把刷子，于是许多人急忙把朱庆馀的作品缮写过来，朝夕吟诵，就跟现在人们追星，下载流行歌曲的劲头一样。

张籍形象

朱庆馀经常出入张籍家，在张府蹭饭，跟张籍的孩子都混熟了，产生了感情。张籍跟小朱不见外，来来来，坐我床边聊天。外出的时候，张籍也跟朱庆馀不分先后，并排着骑马，聊得热火朝天。

朱庆馀这种投递"行卷"的方式是成本最低的，也是最不靠谱的。如果碰上一个不大爱才的人，"行卷"一般就石沉大海了。有钱举子往往会重金拜门，再由举荐人举办招待宴会兼新闻发布会，隆重推出某某举子。偏巧朱庆馀碰上的是张籍这种爱才如命的人，运气好到无以复加。朱庆馀这一科的主考官是礼部侍郎杨嗣复，张籍又拉下面皮，去求比他官儿大的杨嗣复。朱庆馀那个感动啊，"恩深转无语"，只有幸福的泪水默默地流。

唐代文人生活情形

等候揭晓，不安中写诗探问

考试过后，在等候揭榜的日子里，朱庆馀难免忐忑不安，不知这次考试究竟能否被录取，便写了一首《闺意上张水部》：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画眉深浅入时无？

从字面意思理解，朱庆馀写的是一对小夫妻新婚燕尔的场景。新婚之夜，洞房红烛高烧，新郎新娘无暇安眠。一大早，新娘梳妆打扮，预备到堂前去拜见公婆。梳妆完毕，她低声问新郎：我的眉毛画得怎样？画深了吗？画浅了吗？合不合潮流？

张水部就是张籍，朱庆馀把这首诗腾抄好了，送给张籍。张籍一看，马上明白朱庆馀是什么意思。新媳妇精心打扮，以便谒见时能取得"高分"。"画眉深浅入时无？"这无疑是问自己，我用心写就的诗文是否合式？能否被主考官赏识，会否被最终录取？

放宽心情，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张籍不觉莞尔一笑，轻捋胡须，沉吟片刻，写成一首《酬朱庆馀》："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越女新妆出镜心

"越女"指朱庆馀，因为他是越州人。张籍的意思是说："你明明自己知道是明艳的，为什么还是不自信，要来问我呢？"没有必要担心啊，像你这样有水平的考生，主考官一定会青睐有加的。

果然不出所料，唐敬宗宝历二年（826），经过张籍的大力推举和极力斡旋，朱庆馀一举考取进士。张籍赏识人才的佳话，也得以永久地流传了下来。张籍在官场上要比老师韩愈老练得多，更有"政治智慧"。他虽然只是个中级官员，却能左右逢源，将能量发挥到极致。这是刚猛有余，灵活不足的韩老师做不到的。

张籍形象

弃释褐试，从校书郎干起

进士及第只是过了第一关，还要参加吏部主持的"释褐试"，类似今天招聘过程中的"面试"，通过了才能被正式授予官职，不及格者须过三年再试。朱庆馀直接弃考，回了越州老家。三年后再考，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正九品上，掌雠校典籍，刊正文章。

唐代校书郎的工作

这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微末小官，朱庆馀倒也不以为意，唐朝的进士都是从基层干起的，他的老师张籍就当过十年太祝，比他的境遇还不如呢。既来之，则安之，慢慢等待机会吧。朱庆馀放宽心情，时常写些宫词来娱乐大众，也娱乐自己："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百花盛开的阳春，宫门紧闭，美人并立窗前，两眼含情脉脉，想说宫中故事。却碍于鹦鹉在侧，不敢轻易开口，怕被鹦鹉学去透露秘密。全诗含蓄蕴藉，又极富情趣，留给人们作种种想象。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朱庆馀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三年，直到大和七年（833）任满。闲居了四五年，朝廷又任命他为正八品上的太常寺协律郎，创作歌辞、创制乐曲、指挥朝会乐队。可见，朱庆馀还是一个懂音律的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