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万里长城修建以来,从古至今无数文人骚客或议或叙或歌颂,赞叹这一千古工程。据史料记载,第一首有关长城的诗歌是汉乐府民歌《饮马长城窟行》,它最早见于《文选》,题为《乐府古辞》,郭茂倩《乐府诗集》归入《相和鼓辞·瑟调曲》,又名《饮马行》,是乐府民歌中怀人诗的力作。
它属于乐府诗,而乐府诗大多没有专门的作者。乐府初设于秦,是当时“少府”下辖的一个专门管理乐舞演唱教习的机构。汉初,乐府并没有保留下来。到了汉武帝刘彻时,在定郊祭礼乐时重建乐府,它的职责是采集民间歌谣或文人的诗来配乐,以备朝廷祭祀或宴会时演奏之用。它搜集整理的诗歌,后世就叫“乐府诗”,或简称“乐府”。它是继《诗经》《楚辞》而起的一种新诗体。
那么,它的题目“饮马长城窟行”是什么意思呢?《文选》五臣注说:“长城,秦所筑以备胡者。其下有泉窟,可以饮马。征人路出于此而伤悲矣。言天下征役,军戎未止,妇人思夫,故作是行。”也就是说:“长城是秦国用来防备匈奴所建造的。山下面有泉窟,可以用来饮马。远征的行人路经于此而伤心了。天下的征役和战争还没有结束,家里的妇人思念远征的丈夫,于是创作了这篇《饮马长城窟行》。”
它的内容如下: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他乡各异县,展转不相见。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全文翻译如下:
河边春草青青,连绵不绝伸向远方,令我思念远行在外的丈夫。
远在外乡的丈夫不能终日思念,但在梦里很快就能见到他。
梦里见他在我的身旁,一觉醒来发觉他仍在他乡。
他乡各有不同的地区,丈夫在他乡漂泊不能见到。
桑树枯萎知道天风已到,海水也知道天寒的滋味。
同乡的游子各自回家亲爱,有谁肯向我告诉我丈夫的讯息?
有位客人从远方来到,送给我装有绢帛书信的鲤鱼形状的木盒。
呼唤童仆打开木盒,其中有尺把长的用素帛写的信。
恭恭敬敬地拜读丈夫用素帛写的信,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
书信的前一部分是说要增加饭量保重身体,后一部分是说经常想念。
可以说,题目虽为“饮马长城窟行”,但事实上,它所描写的内容几乎和长城一点关系没有,这首诗是写思妇怀念在远方行役的丈夫的。从诗文内容看,全诗内容主要表现的是男女之间的相思之情,属于典型的游子思妇题材,丝毫没有提到任何关于长城、马或者戍边的意象,与题目《饮马长城窟行》没有任何关联,这并不符合汉乐府的一般形制。如此文不对题的古诗,还是很少见到,因而很多学者对它的真实性提出了怀疑。
事实上,《饮马长城窟行》还有另一首,相传为魏晋时陈琳所作。
它的内容如下: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
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
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
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
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
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
善待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
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
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
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
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
全文翻译如下:
放马饮水长城窟,泉水寒冷伤马骨。
找到长城的官吏对他说,“千万别再留滞太原的劳役卒!”
(当官的说:)“官家的工程有期限,快打夯土齐声喊!”
(太原差役说:)“男儿自当格斗死,怎能抑郁造长城?”
长城绵绵无边际,绵延不断三千里。
边城无数服役的青壮年,家乡无数的妻子孤独居。
捎书带信与妻子:“快快重嫁不要等!
嫁后好好伺侯新公婆,时时记住不要忘了我这个旧男人。”
妻子回书到边地,(妻子信中质问:)“你如今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太原差役信中说:)“身陷祸难回不去,为什么还留住人家女儿不放呢?
生下男孩千万不要养,生下女孩用肉来哺。
你难道没有看见长城下,死人的骸骨相交叉?”
(妻子信中说:)“嫁你就该随着你,想来不够牵记你。
明明知道边地苦,我怎能长久活着求自保?”
陈琳(?-217年),字孔璋,广陵射阳人。东汉末年著名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生年无确考,惟知在“建安七子”中比较年长,约与孔融相当。汉灵帝末年,任大将军何进主簿。何进为诛宦官而召四方边将入京城洛阳,陈琳曾谏阻,但何进不纳,终于事败被杀。董卓肆恶洛阳,陈琳避难至冀州,入袁绍幕府。袁绍失败后,陈琳为曹军俘获。曹操爱其才而不咎,署为司空军师祭酒,使与阮瑀同管记室。后又徙为丞相门下督。建安二十二年(217年),与刘桢、应玚、徐干等同染疫疾而亡。陈琳著作,据《隋书·经籍志》载原有集10卷,已佚。明代张溥辑有《陈记室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中。
但实际上,这首诗不可能是汉末的陈琳所作。陈琳今存诗四首,除这首诗外,其余三首都是整齐的五言诗,且诗的内容都是典型的文人抒怀,其格调与这一首《饮马长城窟行》风马牛不相及。另外,这首诗所表现出来的五七言相杂的特点也并非汉末文人诗所有,时间上将其定为是汉末陈琳所作没有道理。
至此,我们已有较充分的根据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流传千年的《乐府古辞》中的《饮马长城窟行》不是那首“青许河边草”,而应当是历来署为陈琳作的那首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