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经典:诗词之美——关于秋天的诗词》（四）

【原文】

渔家傲·秋思

[宋] 范仲淹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译文】

秋天到了，西北边塞的风光和江南不同。大雁又飞回衡阳了，一点也没有停留之意。黄昏时，军中号角一吹，周围的边声也随之而起。层恋叠峭里，暮霉沉沉，山衔落日，孤零零的城门紧闭。

饮一杯浊酒，不由得想起万里之外的家乡，未能像窦宪那样战胜敌人，刻石燕然，不能早作归计。悠扬的羌笛响起来了，天气寒冷，霜雪满地。夜深了，将士们都不能安睡：将军为操持军事，髮都变白了；战士们久成边塞，也流下了伤时的眼泪。

【赏析】

任何一首诗词的审美价值，是由多种艺术功能构成的。这首《渔家傲》并非以军事征战为题材，而是写边塞将士对家乡的怀念，应该用艺术的尺度来衡量。它的艺术功能、艺术力量，在于抒情写景，但即使从政治上要求，此词的意义也并不消极。「燕然未勒归无计」一句，正是这首词最本质的思想亮点。

一幅个性十足的边塞图画。「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峥里，长烟落日孤城闭。」这样的「边塞情绪」，往往当人物置身特定场景之后，自然流露出来；此时才明白，长烟落日的边塞，对于生命个体而言，并不仅仅是「戍边苦」，还会产生极大的心理满足。词是范文正守边愿望和复杂心态的真实袒露。词中反映了边塞生活的艰苦和词人巩固边防的决心和意愿，同时还表现出外患未除、功业未建、久成边地、士兵思乡等复杂矛盾的心情。在有着浓郁思乡情绪的将士们的眼中，塞外之景色失去了宽广的气魄、欢愉的气氛，画面上笼罩着一种旷远雄浑、苍凉悲壮的气氛。在边塞熬白黑髮，滴尽思乡泪，却又不能抛开国事不顾，将士们的心理是矛盾复杂。

这首《渔家傲》不是令人消沉斗志之词，它真实地表现了成边将士思念故乡，而更热爱祖国，矢志保卫祖国的真情。范文正曾在《岳阳楼记》一文中，倡导「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精神。词中的白髮老将军，正是这种崇高精神的生动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