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侯的命运:“成败一萧何,生死两妇人。”
刘邦可不会因为这颗人头而放了韩信,当韩信拎着钟离昧的人头去云梦见刘邦时,刘邦逮捕了韩信,遂不再南巡,而是直接回京城了。可见,会用兵的人,不一定会玩政治;在玩政治上,韩信真不是刘邦的对手。
刘邦这次没有杀韩信,因为谋反没有确实的证据,被人诬告的可能性很大。但刘邦很聪明,先把韩信关起来,杀杀他的威风,再宣布大赦天下,借大赦的名头又把韩信给放了。不是你韩信没有罪,而是我大赦将你赦免了。楚王是不能再当了,降级当个淮阴侯吧!
在韩信降为淮阴侯被变相软禁在京城的那些日子里,刘邦经常找韩信聊天。有一次,说起诸将带兵的话题,刘邦问,你看我能带多少兵?韩信说,不超过十万。刘邦又问,那你怎么样?韩信答,我是多多益善。刘邦笑了起来,你多多益善,那怎么被我抓起来了?韩信说,陛下不善将兵,而善将将(善于驾驭将领),这就是我之所以斗不过陛下的原因。再说,陛下是天才,不是人才可比的。这话里虽然有奉承的成分,但却是韩信的真心话,因为刘邦确有领袖的天分。这说明韩信并不糊涂,可惜,韩信始终为其自以为是的性格所累,并没有由此而多少检点自己。
他经常称病不上朝,在家里也是没精打彩、牢骚满腹,即使上朝也不耻与武阳侯樊哙、颍阴侯灌婴同列。所有这些言行都表现出韩信对刘邦的处置不服、不满,有怨、有懑。这于韩信,是因为受了委屈而发泄;但于刘邦,则是“不臣之心”的泄露,凡“不臣”者,就要被翦除,这是最高统治者的不二法则。但政治嗅觉迟钝的韩信,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他正处在刘邦杀与不杀的犹豫之中。
阳夏侯陈豨被任命为赵相国,据守钜鹿(今河北钜鹿县北),并监管赵、代国的边防军。临行前,陈豨来向韩信辞行,韩信拉着他的手,避开左右,在庭院中一边散步,一边仰天长叹,说:“你会听从我的话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陈豨说:“唯将军的命令是从。”韩信说:“你现在所去的地方,是天下精兵所在地,而你又是陛下的宠信之臣,根据我的经验,你去以后一定会有人告你谋反。第一次告你,陛下必然不信;第二次告你,陛下会将信将疑;第三次再有人告你,陛下一定会勃然大怒,并会亲自带兵去打你。所以你要早作准备,如果你决计在钜鹿造反,我会从京城起兵策应你,这样,天下便可以图谋。” 陈豨说:“好!我听从您的教诲。”
汉十年(公元前197年),陈豨果然在钜鹿造反了,攻城取邑,自称代王。刘邦一怒之下,便亲自带兵去讨伐陈豨,留下吕后、太子刘盈、丞相萧何镇守京城。而韩信不但称病不随刘邦出征,还暗中与陈豨联络,准备与家臣一起,用假诏书放出监狱中的囚徒,用以袭击吕后和太子,策应陈豨。部署己定,正在等候陈豨的消息时,因为一个门客不知何事得罪了韩信,被韩信关了起来,并准备杀掉。这个人的弟弟知道情况后,立刻向吕后告发了韩信准备谋反之事。吕后本想直接把韩信召进宫来抓捕,又怕韩信借口生病不应召,便找来萧何商量。商量后,决定以前方传来捷报,陈豨被擒获处死,召群臣进宫庆贺为名,由萧何将韩信诓进宫来。萧何对韩信说:“你虽然有病,但这样的大事,群臣都去庆祝,你就是勉强,也要进宫去庆祝一下。”韩信听从了这位曾经成就了他的萧何的劝告,跟着萧何走进皇宫。刚入宫,就被武士拿下,最后被吕后斩于长乐宫钟室,并被诛三族。为什么会在长乐宫钟室杀韩信呢?《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等正史都没说,但有稗史记载,因为韩信灭楚兴汉功劳大,刘邦曾与韩信有约定:对韩信“三不杀”: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铁器不杀。所以,吕后就用布袋将韩信套装起来,并悬在长乐宫钟室的大钟下,让韩信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不用铁器而用竹杆尖将韩信刺死。
刘邦从平定陈豨的前线回京后,知道韩信己被吕后处死,便问吕后,韩信临死前还留下什么话没有?吕后答道,韩信说非常后悔没有听从蒯通的话。司马迁在《史记.淮阴侯列传》中准确地说出了当时刘邦的心情是“且喜且怜之”。喜的是,吕后为自己除掉了一块一直犹豫不决、难以下手的心病,还不用自己承担杀戮功臣的恶名;怜的是,韩信毕竟曾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为自己得天下立有大功,尽管当初对韩信“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是为了拢络韩信,多少有些作秀的成分,但,要是就此便说刘邦对韩信没有一点感情,那也是说不过去的。因此,当刘邦闻知韩信的死讯后,心情非常复杂。
其实,韩信之死,也是死于他复杂多变和自以为是的性格。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始终没有摆正和老板的主从关系。这在古代皇权至上的情况下,不死才怪呢?
有一幅对联形容韩信的一生,很贴切:“成败一萧何,生死两妇人。”两妇人:一个是漂母(即在河边漂洗东西的妇女),在韩信饥寒交迫时,漂母曾经数十日施舍饭给韩信吃,活韩信一命。韩信为楚王后,曾以千金报答漂母,也是知恩图报;另一个则是吕后,是她处死了韩信,韩信临死前十分懊悔,说:“悔不用蒯通之计,今日被一个小女子所计算,岂非天意?”可惜世上无后悔之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妇孺皆知,无需解释。萧何对韩信的态度前后表现不一致,这不能怪他,前者,他是为大汉江山,也是为老板的事业网罗人才;后者,他还是为大汉江山,也还是为老板的利益消除隐患;于朋友有亏,于公德无碍,萧何很具备职业素质。只是可惜了淮阴侯韩信,生时,百战百胜、所向披靡;死时,糊里糊涂、悔之莫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