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生灭变异,神明的形象,亦是如此。
为佛造像
薄雾朦胧,飞来峰的清晨,氤氲如仙境。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进永福寺,少年蒋晟,拉开了寮房门。
他走到院中,深深吸了口气。
梵音清韵,静谧安然。
僧人端来一碗素泡面,嘱咐他吃下。
少时,那清香也跟着入了肚。
回廊上一个年轻僧人,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正满脸惶恐,俯首对小生命道歉。
白天,蒋晟独自在僻静的大殿,修复一只佛手;
傍晚,则与他们一起,打太极拳。
早睡早起,晨钟暮鼓。
彼时刚上大二的他,褪去了少年的浮躁,回归到最天真的状态。
这段日子,尽管只有短短的七天,对他来说,却是一生,最重要使命的开始。
蒋晟生于1990年。他的父亲,在厦门大学艺术学院,雕塑专业任教授。
母亲则是位虔诚的佛教徒。
他在父亲的引导下,大学也读了雕塑系;
受母亲的影响,从小对佛教知识,便心存向往。
小时候父亲经常放他到静物台上当模特去永福寺修佛手,是这两者结合的开始。
而从那之后,他便决定用一生,为佛造像。
19岁他皈依了佛门,一边学雕塑,一边学佛法。
在众多同学都选择,做前卫雕塑的时候,他跟着一位,研究石窟造像的老师,到全国各地的石窟做考察。
大量的接触佛像,和不断摸索,让他很快对佛像,有了自己的理解。
他建了一个资料库,搜集所有的佛像知识,详细到释迦牟尼佛,最早在哪个寺庙里出现过,这种根源性的东西。
造佛像的时候,先去进行大量调研,之后再和寺庙沟通,在僧人对佛像的理解基础上,明确设计方向。
每个朝代的佛像,神态都不相同。
他遵循汉式多元化的塑造方式,并不局限于传统,而是在尝试,结合传统做当代的佛像。
无相不是没有相,是本性无相,是实相。
“佛像是最美好的人像,那最美好的佛像也在人身上”
蒋晟说,他在做佛像时,是以一种认知的方式来完成。
在日常生活中,关注德高望重的人,留意他们的说话方式,日常神态。
还经常去寺庙,看僧人打坐、念经,看他们身上,最舒服、最虔诚的姿态。
每隔一段时间,还要组织画家去写生,当他们专心致志画画的时候,记录下他们的状态。
“每个人很安静、很神圣的时候,捕捉下来,就可以转换成佛像的面容。”。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佛像一直给人,隔绝外界一切喧嚣的,安静祥和之感。
他也敢大胆去,开发每种材质的可能性。
白瓷、玉、木头、石头等,都一一做过。
但也坦承,这个过程“有点痛苦”。
现代很多佛像是用机器加工,模式和形态都是十分固定,古时佛像的飘逸和多样造型,比如一个扭着身体的天王,都无法制作出来。
但他不妥协,坚持自己的设计,一点点慢慢进行。
每一尊佛像,都是以,艺术家的坚持来完成。
大学最后一年,蒋晟在厦门南普陀寺,做佛像修复和造像工作。
偶然一次,他在南普陀寺后山发现了上千尊神像,包括佛像、菩萨像,土地爷、财神爷等等。许多被随便地扔在地上,甚至已经严重破损。
他把它们搜集起来,找了一些淋不到雨的洞窟,安安稳稳地放进去。
后来又一尊尊,请到平台上,给它们拍照。
他觉得这些佛像,像是在流浪:人们原来有求于它,但当它破损、陈旧,或者自己心愿达成之后,就把它送过来。而之后,任何人都可以把它们再请走,供起来。周而复始,寺庙成了它们最理想的“托管所”。
2012年8月,他和团队在厦门寺庙及周边地区,找寻被民众闲置的神像。
把具有代表性的一一请出,拍照存档,然后再归回原位摆正。
历时两年,他们拍摄了1000多张照片。
后来他把照片整理出书,起名《流浪的神明》。
2013年大学毕业后,他回了厦门,与父亲一起,成立了工作室“蒋家班”,专门雕塑佛像。
接受私人定制佛像,因为他觉得,信徒如果能够得到,完全属于自己的佛像,就一定会非常珍惜地对待它。
德化窑白瓷自在观音像
白瓷释迦牟尼坐像他有一套现代的运营方式,商业标杆是博物馆。
还采取大胆的营销方式,与服装设计师合作,在上海、米兰等时装周做展览。
有人批评,他做的佛像太唯美,太个人化,太商业化。
但他说,总要有人来做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将传统与现代结合,想要被大众接受,这个过程必然避不开商业化。
如果一种好的商业方式,能让更多人请到佛像,就可以把它的价值,放在一个历史地位里,才能够让佛像,真正的可传世。
他把做佛像比做凿山。
在这座“山”上,挖通了泉水、开渠引流,在没有路的地方,发掘前进的路,忘了开凿的目的,只为成就感而满足。
而当忘掉目的时,目的自然就成了。
图片源自蒋晟微博,一条、一席微信公众号,和网络,版权归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