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承认,苏轼的确写过为数不多的豪放词,如《江城子》(老夫聊发少年狂)、《念奴娇》(大江东去)、《南乡子》(旌旗满江湖、晚景落琼杯)、《水调歌头》(落日绣帘卷)、《念奴娇》(凭高眺远)。前三首基本可以算作豪放词,后三首虽然也可以勉强划入豪放词,但“放”的成分多于“豪”的成分。这类豪放词(当然不止上面所列几首),数量虽然不多,但的确与众不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
从发展的角度来看词史,它有着承前启后的作用。苏轼创作的豪放词,打破了传统观念,扩大题材范围,提高精神境界,这是他超过前人和同时代人的地方。苏轼的豪放词无论是怀古咏史,还是写景抒情,都写得十分出色。这类豪放词,它们不按客体的本来面目,所以词中充满着比喻、想象和夸张。写景,它以对象的外形和威力为其特点,呈现出挺拔雄奇、刚健奔放、壮丽多姿的景象: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念奴娇》(大江东去)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水调歌头》(落日绣帘卷)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
——同上
这里的景物,已经注入了作者的气质和情趣,使之面貌一新。所谓情因景生,景因情显。写人物,它以形态的宏壮潇洒为美,以精神气质的崇高为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江城子·密州出猎》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椅梅灰飞烟灭。
——《念奴娇·赤壁怀古》
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水调歌头·快哉亭作》
苏轼的豪放词并没有形成一种风格(即豪放风格)。因为风格或风格基调的形成,必须有相当数量的作品为基础,否则就是架空的。在苏轼的三百四十多首词作中,真正称得上豪放词的不过有限的几首,如果仅以苏词总数中的极少数作品就可以得出苏词已形成豪放风格,甚至认为苏词的风格基调是豪放的话,不仅不符合实际,而且也会给人们在认识上、理论上带来困惑。在中外风格理论中,大多涉及风格的主观因素(创作个性)和客观因素(文学体裁本身所提出的要求)这两个方面。
联系苏轼的整个词作来看,豪放并不是苏词的基本特色,也不能代表他在整个词作中的个性特色。这与他的世界观有关。苏轼的思想是相当复杂和矛盾的。这里的关键就在于作者解决矛盾时的态度和方法不同。所谓苏词已经形成“豪放风格”,甚至说“豪放”成了苏词的“风格基调”,无论从苏轼的作品实际看,还是从风格理论方面看,都是不能成立的。至于说形成以苏轼为代表的“豪放派”,更是不存在。
北宋词坛上实际上没有形成“豪放派”,更没有出现“豪放派”与“婉约派”的“对峙”,只是苏轼写了几首豪放词,引起少数作家、诗评家的不同看法。我们在观察问题时,要把旁人对苏轼的某几首词有不同的见解,同苏轼在整个词作方面进行改进、提高的尝试所引起的反响区别开来。要说苏轼豪放词的影响,那是在一百多年后辛派词人的大力效法和鼓吹之下才产生了巨大影响的,豪放风格成为一个流派也是这时的事,而不是苏轼那个时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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