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洞宾见到云裳小姐后，不觉就有些心慌，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你叫吕洞宾？”小姐问话，声音很是清脆，但透着居高临下的气势。
“是。”
云裳小姐：“听光宗讲你学识很厉害，我有几个问题请教行吗？”
吕洞宾：“不敢，请赐教。”
云裳小姐也不客气，随即就考问起来。她问的不外是一些古代的诗词散文名篇，对吕洞宾来说自不在话下，回答得游刃有余。
云裳小姐对他的表现似乎很满意，不住点头，接下来突然出了个对子——水仙子持碧玉簪，风前吹出声声慢，请吕洞宾来对。这上联难对之处在于含了三个曲牌名，吕洞宾一下子慌了，脑子一片空白，半点儿灵感没有。
小丫鬟梅香禁不住乐了，悄悄掩嘴笑。
吕洞宾满头是汗，低首苦思，不经意看到小姐曳地长裙微露出嫩绿色的绣鞋。
小姐似乎感觉到了吕洞宾的目光所注，稍有些不自然，缩了缩脚。
吕洞宾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虞美人穿红绣鞋，月下引来步步娇！”
“有你的！”云裳小姐不禁夸赞了一句。
接下来二人你来我往，互相提问，斗得不亦乐乎，但谁也没有被问住，俨然棋逢对手。
云裳小姐看出吕洞宾有些得意，突然抿嘴一笑，表情微露狡黠之意，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吕洞宾：“洗耳恭听。”
“孔子七十二弟子几位成年，几位童子？”
吕洞宾愕然。儒家最重孔子，有关孔子的文章基本都被置于必读之列，可是他通读了那么多书，就没有一处记录这个的。
他第一念头就是开玩笑，这小姐在戏弄自己。于是故作镇定道：“小姐开玩笑了，从未听说有这方面的记录。”
云裳小姐眉毛一扬，颇有些自得道：“怎么没有？”随即吟诵道：“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是《论语》中曾点所言，点明冠着五六三十人，童子六七四十二人，合起来七十二人。”
吕洞宾彻底给打败了，这样解也行？可又不能去争论，人家本就是戏说，一认真就牛嚼牡丹，太不懂情调了，更落下乘。
“认不认输？认不认输？”小丫鬟梅香趁机起哄。
吕洞宾哭笑不得。
云裳小姐神气起来，说一声：“梅香，我们走！”得意洋洋去了。
吕洞宾自觉输得窝囊，特别在学生光宗面前，实在丢份儿。
不过光宗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流露，反而十分敬佩，说先生，你太厉害了，肚子里有这么多货，这怎么学的呀？
听光宗这么一说，吕洞宾的挫败感顿时释怀，不过这时吹牛皮可不是时宜，难得谦虚道：“你姐确实有两下子。”
……
自打后花园擂台事件以来，光宗开始经常随身携带一些食品零嘴一类，与吕洞宾分享。
吕洞宾脑中时常会不自禁浮现那次打擂台的情景，回味云裳小姐的一颦一笑，心中满是温暖的感觉。但随即悚然而惊，告诫自己，不能沉浸这儿女情长，自己既然选择修行一途，就要清心寡欲，否则害人害己。但感情这东西，哪里那么好控制，就象那原上之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吕洞宾黄粱一梦，顿悟人生，不过他毕竟修为很浅，凡根未除，遇到某些情境，还是免不了备受困扰。
又过了几天，他觉得心猿意马终难控制，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就下定决心，要回华山古洞去。同何员外说了，何员外却以塾师一直没有找到为由，请他再坚持几天。
吕洞宾无奈，只好继续留下来。
光宗十分佩服他的博识，学习也进步很大，跟着他几乎寸步不离。一天，光宗神情很是不安的对他说，自家内宅不大对劲儿，有好几次看到陌生的身影，但一闪即逝，总也看不清楚……而且那个身影好象原来的先生。
吕洞宾心上就有了警觉，怀疑原来那先生觊觎云裳小姐，前来生事。有心去查勘一下，却又鉴于那是内宅，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哪能随便进去，引起误会那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这天是七夕，书塾放假，吕洞宾吃了早饭，准备到附近山上去溜达溜达，观观山景，刚出了住所，忽觉身后有人，转头一看，却是云裳小姐的丫鬟梅香，心中顿时怦怦直跳。
“没良心！”梅香见了他，二话不说，披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吕洞宾被骂得莫名其妙，委屈反问：“我怎么没良心？”
梅香小脸绷得紧紧的，“你对我们家小姐没良心。”
吕洞宾：“嘿，这就奇了，自打上次见面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怎么来的没良心？”
梅香白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反而又硬绷绷迸出一句话：“我家小姐病了。”
病了？吕洞宾有些惊讶，赶紧问：“病情重吗？”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梅香依旧没有好气儿。
“这……主要是不方便。”吕洞宾期期艾艾道。
梅香突然炸开了，“你是不是个男人？什么方便不方便？亏得小姐天天惦记着你，送你零食充饥……”说到这里，似乎发现说漏了嘴，赶紧打住，转移话题说，“这样吧，你不就怕不方便吗？如果方便呢？”
吕洞宾微一迟疑，接着态度干脆道，“方便我就去看看。”
梅香狡黠一笑，做了个手势，“跟我来，今天老爷不在家。”
吕洞宾顿时有被耍了一道的感觉，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得硬着头皮也要上了。一横心，抬步跟在梅香后面。
进入云裳小姐的绣楼，淡淡的茉莉花香弥漫，沁人心脾。
梅香先去通报，回来后正告吕洞宾，不许说是她领他来的，这事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吕洞宾心里琢磨，这一定是梅香心疼主子，不忍她病苦，背着小姐忽悠自己来的。踏进闺房，顾不得细看，就见云裳小姐半坐在床边，长发披拂，容色憔悴，一副娇弱不耐风寒的样子。
两人对了一下目光，又各自慌忙移开。
吕洞宾满头是汗，不知说什么好。
“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来看望我家小姐吗？怎么不说话？”梅香打破尴尬气氛道。
汗！明明是这贼精的小梅香用话挤兑的我不得不来，现在反而倒打一耙。我能反驳吗？我能否认吗？
吕洞宾哑巴吃胡黄连，有苦说不出。硬着头皮道：“小姐，听说你病了，我这个……来看看，你不要介意哈。”
云裳面上飞起一抹红晕，低声道：“谢谢先生，叫您挂心了。”
吕洞宾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目光逡巡在她眼睛之下的部位，只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十分削瘦，但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襦衫，内里一件同色齐胸的绸质中衣，修长的颈项白皙如玉，肩部的锁骨线条平直柔和……
吕洞宾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似乎多看一眼就会犯罪似的。
云裳小姐突然轻轻咳了一下，旋即用手帕捂住了嘴。
吕洞宾趁机聚焦一下她的脸，不禁心中一跳，因为他发现云裳小姐双眉之间隐隐浮现着阴晦的青气。再看她的双耳，耳轮上有同样征状，但不仔细看不出来，还会以为那是筋脉。吕洞宾脸色凝重起来，这种迹象太象道藏阆苑书籍中记载的一种邪术——厌胜。
厌胜是邪术的一种，汉代最盛，现今基本失传。它的原理是，得到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或身体发肤的一部分，结合一个木头人，用符印秘法处理，然后在五瘟神像前祭祀，诵念密咒，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发生作用，令所诅咒的人先是魂魄不稳，心神不宁，惊怔失常，随后身体日渐虚弱，最终魂飞魄散，命丧无常。
云裳小姐发现了吕洞宾神情异常，会错了意，顿时满面飞红，一颗心小鹿一般猛跳，不敢正眼看他。
“哎哎哎——”小丫鬟梅香发话了，“读书人能不能矜持点儿，你也太登徒子了吧？”
吕洞宾顾不上解释，郑重问道：“这屋子除了你们两人，近半月内还有别人来过吗？”
见吕洞宾问得奇怪，云裳小姐想了想摇头，“没有。”
吕洞宾示意云裳小姐让开位置，他把床上凉席、褥子翻开来，并没有发现什么。略一沉思，让梅香燃着一根蜡烛，要过来持在手中，矮身钻进床底。
未
完
待
续
作者：秋水长弓 整理：猫猫 主播：蜗牛 编辑：梦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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