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给贾母端菜时，有一个细节可以看出她仍然对贾赦有成见
陈能雄/文
鸳鸯是一种和睦恩爱的水鸟，雄者为鸳，雌者为鸯，它们偶居不离，杜甫有诗赞曰：“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雌雄双鸟，阴阳和合，历来文人墨客以鸳鸯来喻指美满的爱情和婚姻，婚房的红帐绣被上常有“鸳鸯戏水”的图案。在小说《红楼梦》中，贾母身边有一个大丫鬟名叫鸳鸯，从名字上看有吉祥美好之意。可是，她的命运却与名字相违，名字中鸳与鸯相连，现实中的鸯却未找到另一半鸳，“双宿双飞又双栖”的爱情愿望成了梦幻泡影。
美梦的破灭，只因鸳鸯遇到贾赦这个为老不尊的人。贾赦贪恋鸳鸯年轻貌美，又想通过她了解贾母的财务状况，从中捞到一些好处，就连哄带吓地要把她娶过来。可是，鸳鸯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并不愿做大老爷的附属品，她性情刚烈，誓不屈服于他的淫威。贾赦在气急败坏之下露出丑陋的嘴脸，他放出狠话：“凭他（鸳鸯）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服了他。”贾赦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把它毁掉，也想让别人得到，他把鸳鸯将来的去路都堵住了。
在那个时代里，普通的丫鬟没有人身自由，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一旦贾母这个大靠山倒下，贾赦就会肆无忌惮地对鸳鸯下手，即便鸳鸯离开贾府，也难以摆脱他的耳目爪牙。鸳鸯自觉无力与贾赦抗争，也不愿妥协，她暗下决心：老太太去世后，自己要么殉主相随，要么出家为尼。小说《红楼梦》的回目“鸳鸯女誓绝鸳鸯偶”，她所回绝的不仅仅是贾赦的求偶之举，还断绝了自己以后婚嫁之事，从此雌鸯形单影只，难与雄鸳成偶！
一个少女正当妙龄就立下如此重誓，实属无奈，鸳鸯心里无数次埋怨过贾赦，恨他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贾赦强娶鸳鸯不成后，羞见贾母，不敢去为难鸳鸯，这事暂时平息下来。事情过去许久，鸳鸯的恨意未减，她嘴上虽然没有发牢骚，但从她给贾母端菜的一个细节中可知她对贾赦仍然抱有成见。有一次，鸳鸯、王夫人、尤氏等人服侍贾母吃饭，桌子上摆放的是贾母的私家菜。另外两个大捧盒里有几色菜则是贾府各房孝敬贾母的，其中有一样是王夫人拣选的椒油莼齑酱，她送给贾母品尝一下。
鸳鸯指着捧盒说：“这两样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是大老爷送来的。这一碗是鸡髓笋，是外头老爷送上来的。”鸳鸯这个经常服侍贾母用膳的丫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名菜，此时居然认不出贾赦送的菜，真有点匪夷所思。莫非厨子水平太差，把菜肴炒得又焦又烂，以致于鸳鸯都辨别不出来。菜名五花八门，鸳鸯一时叫不出来倒也正常，但贾赦的两道菜是用什么食材制作的总能看出来吧，可是鸳鸯却说“这两样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我想，贾赦孝敬给贾母的菜应该是色香味俱全的，问题不在菜肴，而是出在鸳鸯的个人情绪上。鸳鸯对贾赦有成见，恨屋及乌，贾赦送过来的菜肴，她根本就不想细看，即使知道菜名也懒得说出来。如果鸳鸯的言语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接下来的一个举动则显露出她微妙的心思。小说中有一句文字：“（鸳鸯）一面说，一面就只将这碗笋送至桌上。”原文中“只将”两个字极其传神，大捧盒中有两碗菜是贾赦送的，一碗鸡髓笋是外头老爷送的，鸳鸯只把鸡髓笋端到贾母面前，另外两碗动都不动一下，这显得贾赦还不如外头的老爷。
也许有人会说，可能是鸳鸯熟知贾母口味，只把她爱吃的鸡髓笋摆在桌子上。但问题是鸳鸯前下说那两碗不知道是什么菜，又怎知贾母不爱吃？要是其他丫鬟，会把那两样菜拿给贾母过目一下，可是鸳鸯没这么做，这说明她心里对贾赦的菜有些抵触感。鸳鸯没有消除成见，也不能完全怪她，另一边的贾赦、邢夫人报复鸳鸯的心也未消减。就拿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来说吧，贾琏暗地里央求鸳鸯把贾母的金银细软偷运一箱出来，而这借当之事居然被邢夫人知道了。
走漏风声的人可能就是贾赦、邢夫人安插在王熙凤房里的耳报神。王熙凤都知道贾赦、邢夫人与鸳鸯结下梁子，她们手下的丫鬟婆子可能会借此大做文章。鸳鸯是个聪明人，她自然也担心贾赦那一房的人会调唆生事，败坏她的名声。旧恨新怨，使得鸳鸯对贾赦始终心存芥蒂。
鸳鸯没把贾赦的菜端到贾母面前，贾母也没看大儿子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好菜，就命人把菜退回去，并说：“以后不必天天送，我想吃自然来要。”贾母此举似乎与鸳鸯不谋而合，大儿子每天派人送菜过来又能怎样呢，他明白母亲内心中的真正需求吗？大儿子不体恤母亲老来寂寞，要把自己最贴心的丫鬟挖走，才是真正的不孝。
但儿子再有过错，慈母怎会不宽恕他呢。贾母退掉贾赦的菜另外有一个原因，就是当时贾府的经济越来越困难，她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饭菜，就提议把各房孝敬的菜肴给蠲了。之前，贾母已经让鸳鸯嘱咐各房的人不要送菜过来，但她们仍然照例行事。贾母这次把贾赦送的两色菜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也是想杜绝这种行为，显示自己带头省吃俭用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