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身染重病,半仙给他指了一条生路,不料却遭了天谴
原名:寻死
旧时,监县有个冯半仙,每日县城摆卦摊,讨个生活,善察言观色,实则并不懂卜算,净靠蒙骗,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可进可退,平常人哪知这个,还以为真有两把刷子,是以称为半仙。
这日,天色已晚,冯半仙收了摊,回家途中也不知怎的,脑袋嗡的一下,头昏眼花,站立不稳,仆倒地上,又无人经过,他挣扎不起,折腾良久,累得筋疲力尽,正不知如何是好,耳中突然传出两人说话。
那声音粗的说:“何员外这次染了怪病,每到夜里,就觉脑袋里有流水之音,汩汩直响,不能安睡,找遍三州十四郡的名医,一个能治的都没有。”
那嗓子细的说道:“小弟我也有所耳闻,可怜家有金山,却得了这种难缠的病,私下大家都说他是被精怪魇住了,虽说白天可以上榻休息,但终究不是办法,看其情况,这病也只有七里铺的孙当归能治了。”
起先那声音又说道:“就是那个闻不得药味的孙老头?贤弟你说笑哩,这人早就废了,年轻时倒是前程似锦,可惜遇人不淑,结识了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妙手回春,将其医好,见对方眉有英气,谈吐不凡,谈经论典,口吐莲花,以为逢了知己,便结为金兰。这位倒好,入仕后,居然寻个不是,反把孙当归一家害了,孙当归来到这七里铺安家,落下后遗症,以前熟记的药方一个也想不起来,还闻不了药味,否则头痛欲裂。你说他能给何员外治病?我却不信。”
声音细的呵呵一笑:“兄长你忘了?何员外家中珍宝甚多,有一物叫清心木枕,孙当归患的是心病,只要在这清心枕上躺上一晚,心魔便会驱散,那忘却的医术药方,自然会回来,何员外这病哪,有药可医。”
“也对,也对,”对方连连称是,谈话声越来越低,渐渐消失不闻。
冯半仙这才能睁开眼,瞅瞅四周,没瞧见说话的两人,心里不解,狼狈爬起。
次日一早,又在城隍庙的大树下出摊,甫一摆好,却有一主五仆骑马而至,瞅了眼竖幡上的字,为首年纪约六旬,眼圈乌黑,似是多日不曾睡过,下马后,径直走到跟前,说是抱恙在身,要冯半仙给他指条明路。
冯半仙心里一动,也不知怎的,就想到昨夜路人谈话,迅疾把这人打量一番,说须回答三个问题,才有解答。为了显摆能耐,故意问他自何方来,姓甚,以及病了几日。
“从南而来,姓何,患病一月有余。”这人回答。
冯半仙窃喜,思忖道:“果然是那位家财万贯的何员外,”于是装模作样掐算,嘴里哼哼唧唧,说些自己都听不懂的经咒,良久,伸手指向七里铺方位,说道:“贵人,救星距此廿七里,那里有一村子,叫七里铺,可解你心头之忧。”
何展鸿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道:“请先生明示。”
冯半仙自然不会放过这块到嘴的肥肉,又捣鼓半天,把昨天听到的话,添油加醋转述给何展鸿,说七里铺有个名医,可治他的病,只是眼下力有不殆,为心魔所累,名医不能自医,须借助一物,驱逐其心病,方能转而救助何展鸿。
何展鸿小心翼翼地盯着冯半仙,问何物。
冯半仙两眼微闭,不吭声。何展鸿会意,又冲随从招手,递上两张银票,塞给冯半仙。
冯半仙伸出汗涔涔的手,强压狂喜,瞟了下银票所写款目,几乎昏厥,大半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把银票叠好,揣到怀里,又使劲用手掌拍了两下,才说道:“此物须用清心神木制成的清心枕,只是此木只在海外仙山,却没听说谁手里有现成品。”
何展鸿眼睛眨了眨,道:“名字有些耳熟,许久前,家里好像有这东西,年久岁深,记不清楚了,”又冲冯半仙说道:“如此多谢了,昨日我那七夫人为我请乩,沙上显字‘监县冯半仙,’我起初不信,以为乱语。七夫人再次请乩,悬笔之后,沙上确有字迹,仍是‘监县冯半仙’字样。于是特意询问,果有半仙谪此。我何展鸿有众神相佑,何惧妖魔鬼怪!”两目忽地爆出凶戾光芒,骇得冯半仙一抖。
何展鸿走后,冯半仙心里七上八下。按理说,该人勾结州署,专行霸市,却不知哪路神仙是非不分,会告诉他,说自己能卜算出一条生路,而自己也是凑巧偷听到了过路神仙的谈话罢了,自己干了多年骗当,也就这么一回得了神通。
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姓何的,臭名远播,折腾得不成人样才好,若那七里铺的孙名医把他治好了,也是造孽。”
冯半仙开始心惊肉跳了。
一晃多日,他都没有出摊,后来一拍大腿,不妨去七里铺找找这位孙名医,问问虚实。
到了镇上,打听孙当归的住所,却被告知,这位名医已有半个月踪迹全无。
冯半仙更觉蹊跷。
月底,何家传来骇讯,何展鸿半夜狂性大发,一把火烧了宅子,天干物燥,火借风势,少倾,整个何家陷入熊熊火海,乱成一团,最后清点人数,独独少了这位何员外,他已和何家大院一并焚成灰烬,升天去了。
于是有人说,这是服了那七里铺名医的药方所致,生药铺里有掌柜坦言,此前何展鸿依药方来抓药,他看出药理君臣不分,好心告诉何展鸿,何展鸿反骂詈道,说这是名医开的方子,你们这些庸俗之徒懂什么,掌柜不敢多言。吃了数日,何展鸿疾症减缓,又连服一个月,最后发了癫狂,定与此药有关。
毕竟何展鸿跟州署有莫大关系,上面调查起来,就去找那孙名医,早就人去楼空,差人在家里发现一封信,正是孙当归所写。
天下无不透风之墙,信上内容不日传遍整个州郡。
原来,这孙当归,年轻时确实被义弟所害。当年,那人被孙当归所救,一连在孙家住了多日,见孙当归将清木枕当成宝贝,以为它有奇效。后入仕,透露给上司,结果上司一定要此枕。义弟为了讨好上司,又不敢明抢,反设计陷害,致使孙家落难,孙当归父亲押入死牢,孙当归悲悔交加,交出清心枕,父亲还是死在了狱中,母亲上吊自缢。而后,孙当归归隐田园,私下医犬治兽,也不去医人。虽有慕名而来者,他也推脱自己患了心疾,记不得药方了,实则乃是伤透了心。
义弟的上司得了清心木枕,才发现无甚用,遂弃之一旁。本来此木只因海外所产,物稀为贵罢了。
是年年底,义弟坠马而亡。
多年后,那位上司仕途圆满,辞职之后,易名何展鸿,做起买卖经纪,倚着旧相识们的关系,没几年,家大业大,同样,在仕途久了,陷害污蔑起同行,比谁都拿手,是以县里商号纷纷倒垮。
他每日想着不义之事,日久天长,便患此疾,日夜难安,自以为得了神明之示,来找孙当归。孙当归推脱自己记不得药方了,谁知这何展鸿早有对策,说自己家里藏有清心木枕,可以驱除孙当归心里杂念。孙当归闻言大骇,一番言谈,才知眼前这人,乃是当年义弟的靠山,佯装同意,让何展鸿取了清心枕,次日说药方全记起来了,何展鸿大喜,将清心枕赠送给孙当归,又付大笔诊金。
孙当归告诫他,若有人说这药方不符常理,不用理会。是以,那个药铺掌柜好意提醒,反遭何展鸿讥笑。
信末,孙当归感慨,何展鸿自寻死路,让自己报了当年之仇。
此讯传到冯半仙耳里,冯半仙瞬间明白,原来神明是借自己之手,让孙当归和何展鸿这对旧仇人相遇,“人要寻死,谁也拦不住,这几千两银子,就算是劳务费,我就笑纳了。”想到这,才安下心来。
这时,里屋传来孩童们的嬉戏声。
“这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该添新衣了。”冯半仙笑了笑,一脸褶子。
(故事完)
- 上一篇:2月1日 成都合江亭将再现蜀宫夜宴
- 下一篇:为什么“不到黄河心不死”而非“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