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听雨

从昨夜开始，杭州便雨不停歇，扰人无眠。周邦彦有诗云：“情似雨余黏地絮”。说到感情如同雨天里黏了泥的柳絮，纠缠潮湿。在杭州很难看到漫天飞扬的柳絮，然而潮湿确实有，却也正是由于潮湿温和的气候，草木才会始终繁茂。

雨天适合读诗，伴着零落的雨声，手握旧书读古诗，只是想想就觉得十分风雅。关于雨的诗词，陆游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苏东坡有：“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李清照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然而说到最触人心弦的，还是南宋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该词字数不多，却把人生的得意，失意都写尽了。少年时代，意气风发，不识愁滋味。彼时青春正好，有大把光阴可以挥霍。在歌楼上听雨，红烛盏盏，罗帐轻盈。人到中年，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小船上，看蒙蒙细雨，茫茫江面，水天一线，西风中，一只失落的孤雁阵阵哀鸣。而今转眼已至暮年，两鬓斑白，孤独一人在僧庐下，听细雨点点。人生的悲欢离合总是无情，阶前细雨，点点滴滴到天明。

短短数语，精炼的概括了一个人的一生。三句话，三处听雨，三个时期，三种意境，三种心态，品出的是悲凉的遭遇，和悲凉的豁达。

年少时看电视剧《金粉世家》，金燕西追求冷清秋时，曾改编这首《听雨》送给她。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屋檐下，秋叶已凋零。

悲欢离合总无情。

伊人何在？总在寒冷清秋。

当年看到这段，感叹金燕西的才情和痴意。但也隐隐觉得不祥，太过凄凉的诗词，似乎也是后来二人情断，各自天涯的写照。人的一生有时就是如此奇妙，本以为可以执手凝眸，携手与共；却又转眼天涯，两两相忘。

“我们于日常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诗词看似无用，实则有大用。我们读诗，品茶，写字，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独特，只是想在纷繁的人生中，保留自己的一点童真。我们仅仅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还应拥有诗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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