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和宝玉初试云雨情,是发生在《红楼梦》第六回开篇,按黛玉进府时宝玉七八岁算,这时宝玉十二三岁,袭人十四五岁,古人在这个年龄,当爹当妈的多了去了。可是非常奇怪的是,一直到八十回,这中间至少有五六年的时间,而且这五六年袭人是被贾府承认事实上的姨娘,她竟然连一次怀孕也没有,这是很奇怪的。
《红楼梦》写的是封建社会的夕阳之歌,是末世,只有从头至尾不停的死人,而没有新生命的诞生。
尽管如此,曹雪芹也让王熙凤、尤二姐怀了孕,她们也都是有问题有毛病的人,尚且给她们这样孕育新生的能力,而袭人,作为宝玉的首席丫环,作为王夫人最看重的宝玉的身边人,却不让她生育,不仅没有让他和宝玉生育,还让宝玉情愿留下麝月也不要她,使她不得不离开荣国府,脂砚斋透露她后来嫁给了伶人蒋玉菡。
尽管作者有对袭人的批判和微词,但袭人和尤二姐比,在人格上,袭人并没有太出格之处,关键是宝玉,他作为曹雪芹的代言人,而且他和袭人的关系是确定的,也许还有碧痕麝月,可是宝玉竟没有让她们任何一人怀孕,按正常逻辑是说不通的。
《红楼梦》七十七回,宝玉偷着去探望晴雯,多姑娘一见宝玉,就开始施展她考试大半个贾府的功夫,把宝玉吓得连连求饶。多姑娘这个风月场的老手,一试就把宝玉的底给试出来了,发表了一番言论:
“……我等什么似的,今儿等着了你。虽然闻名,不如见面,空长了一个好模样儿,竟是没药性的炮仗,只好装幌子罢了。到比我还发讪怕羞。可知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
宝玉在外和秦钟、蒋玉菡、柳湘莲等人过从甚密,市井中对他的流言蜚语不少,否则忠顺王府不会气势汹汹跑到荣国府问罪。多姑娘听到的应该也不少,像怡红院里的那些丫环,绝大多数都是清白的,可是她们因为跟着宝玉,大概率大家都认为她们和宝玉都不清楚,否则多姑娘不会说人的嘴听不得。
没药性的炮仗,这六个字,是多姑娘对宝玉的定位,是说他中看不中用。也算是对袭人不孕给出的一个理由。
曹雪芹对贾宝玉的这个中看不中用的评价,也是他的一个自我批判。贾宝玉是曹雪芹的代言人,可是,许多的事情,宝玉是可以作为的,但是他要么缺乏勇气,要么对其预见性不足,他对所谓的正统深恶痛绝,但他的反抗和批评都只停留在自我觉醒的阶段,没有付出过任何实际的行动。比如金钏、比如蒋玉菡、比如四儿、芳官、晴雯。他自知反抗不了强大的主流,所以他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无论如何,贾宝玉是消极的,懦弱的,某些时候也是不作为的。事实上,如果他据理力争,或许结果不至于太糟,也许可以争取时间,最典型的就是晴雯。
贾宝玉的痛苦,有外在的,或许也有他对自己的不满,他厉声控诉的《芙蓉女儿诔》,可他行动上却不作为,这个矛盾当然形成压力和痛苦,这一点并不难理解。
这是贾宝玉的痛苦,更是曹雪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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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原著:甲戌本、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20回通行本《红楼梦》
图片来源:清 孙温《绘全本<红楼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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