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说:“尼采谓一切文字,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由此看见,南唐后主李煜的诗词境界之高,甚至被静安先生评价“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
我们熟悉李煜的诗词,多集中在他亡国之后的作品。比如《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比如《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比如《浪淘沙令》:“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李煜就这样从自然生命的无常与自身亡国之痛结合起来,书写了这一生都锁不住的春恨秋愁。作为君主,这样的亡国之痛固然难以承受。可作为一个满怀赤子之心的词人,这种故国沦陷的悲哀又被放大了一万倍。
悲哀被放大的结果,就是成就了后人喜爱的“千古词帝”。抛开亡国之痛不说,李煜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敏锐多情的词人。从他写的两首《渔父》,我们就可以看出李煜的心里从来不是一个治国平天下的君主,而是住着一颗向往文人雅士闲散逍遥的诗心。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这两首词将一个向往渔家之乐的闲适逍遥心境跃然纸上。流连于湖光山色之中,一叶扁舟,一壶美酒,一竿鱼钩,还有这一棹春风和满湖春色,心里岂不自在逍遥。落英满渚,美酒满瓯,在万顷绿波和一池春水中,怡然自得,尽得自由。
浪花翻腾在李煜眼里,都成了满怀情意的千里雪。更不用说这岸边的一树树桃花,看似无言却将春光之旖旎绚烂展现到极致。垂钓在这样的良辰美景之中,姜太公钓的是王侯与江山,而我李煜钓的是山水与江湖。
一个渴求知遇与抱负,一个追求自由与隐逸,可惜李煜没有姜太公这么幸运,求仁得仁,是为幸福。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治于乱世之国,沦于阶下之囚,他一生渴求渔夫般的自由,可一生都在离他愈来愈远。
身处庙堂,却向往江湖之远,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国君的悲哀,更是黎明百姓的悲哀。可我们后人却不会憎恨李煜,因为我们知道自由与逍遥,即使平凡如我们也会心向往之。我们只会同情后主,错生在了帝王之家,一生的才学错付了流年,满怀的逍遥错失了江湖。
花间一壶酒,湖上一扁舟,一棹春风起,独钓江湖远。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如有来世,愿后主满腹才情而归,江湖游走尽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