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但已知道什么叫花前月下。只要约会,就往花前月下约,酒仙桥河畔、东坝河河畔、亮马河河畔、什刹海河畔我都约过。面对一川流水,一坡青草,明月当空,花团锦簇,我跟对象执手相看。我问:喜欢文科?对象答:不仅喜欢文科,还喜欢文学。我跟对象再次执手相看,看完了手已焊在一起,大自然的清风就是镣铐,我再问:知道莎士比亚?对象答:还知道巴尔扎克。我说:咱先交着。对象答:先交着再说。于是我跟对象先交着,在莎士比亚和巴尔扎克的文学战旗之下,先交着。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当月光照射花丛,花丛掩映流水,花前月下流的浪漫沁入我心,当然,也沁入我对象的胸前。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但总懂点儿什么,于是我们就什么了。当心灵心脏心田心扉心畔心迹甚至连没心没肺的心尖都被花前月下流灌溉得一望无际,我跟对象同时感慨——早干嘛来着!
那对象是一个舒婷朦胧诗的爱好者,在酒仙桥电子城一家军工厂当检验工,高挑而骨感,有着一副女权主义者特有的冷酷颧骨。在1985年夏,为了伺候她的诗歌小倾向,我几乎把舒婷给温习了一个底儿吊。当夕阳西下我们把班儿下,我跟她从六公坟走向牛王庙,就是从现在的丽都饭店走向南银大厦,沿着首都机场路旁茂密的赤杨和白杨,一首一首背着舒婷的诗。月亮照常升起,鲜花肆意绽放,虽然没有河流,但我们心中的爱河已经决堤。花前月下流,花月正春秋!那不是春秋,那是你这个妞,比春秋还锦绣!
假如我现在还能记忆犹新的话,当时我对象的名字好像叫江涛,所以她成为舒婷的粉丝也不足为奇,至少舒婷曾为她写下——当人们四散离去,谁还站在船尾?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江滔,高一声,低一声……的确,就在花前月下流的七月之夜,就在她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喊细语声中,花前月下流灌溉着北京东郊大地,在北斗七星升起之前,月明松正传送着紫禁城郊外蜜意浓浓的幽情。
月光直射夜晚的青松,花前月下流向往着月明松——月日月松的意境,在福建泉州女子舒婷的诗中,一对酒仙桥男女正在凤凰投火中炼造火鸡的图腾。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初恋时,我们稍有疏忽就可能花前月下流。但是,舒婷的诗歌严格控制我们出轨的节奏——我说小稚菊都闭上了昏昏欲睡的眼睛,你说夜来香又开放了层层迭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