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和他的《明夷待访录》
黄宗羲(1610—1695),字太冲,号南雷,学者称梨洲先生,浙江余姚人。他是我国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和史学家。近三百年来,进步学者对他都十分推崇,把他与顾炎武、王夫之同列为“请初三大儒”。黄宗羲所处的时代已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末期。明万历末至天启年间,政治日益腐败,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把持朝政,形成了宦官专权和特务统治的政治局面。大地主集团大量兼并土地,朝廷又以“矿税”为名大肆搜刮,不仅广大农民和工商业者遭到残酷剥削,江南一带兼营丝织等工商业的中小地主也受到掠夺,致使已经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受到严重摧残。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组成的“东林党”,因抨击阉党,议论朝政,主张改良,遭到了血腥镇压。黄宗羲的父亲黄尊素是“东林党”的重要人物,就是在这场斗争中被杀害的。崇桢即位后,阉党一度失势,十九岁的黄宗羲到京城为父鸣冤报仇,亲手锥击了魏忠贤的几名余党;进而又联合“东林”后裔,揭发阉党余孽阮大铖等的阴谋,继续同宦官权贵进行斗争。明末,阉党死灰复燃,谋兴大狱,黄宗羲几遭杀害。后来,清兵南下,他眼看国破家亡,奋起组织义军,武装抵抗。曾任鲁王的左副都御史,进行了艰苦的抗清斗争。明朝覆亡后,他隐居不仕,精研学术,致力于讲学和著述。尖锐复杂的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艰险坎坷的经历,给他的思想以深刻影响,加以他饱览典籍,学识渊博,重视独立钻研,因而在学术上著述极富,成就很大。
黄宗羲的著述和成就是多方面的。在哲学上,他师承明代哲学家王阳明和刘宗周,反对程朱理学把抽象的“理”看成是先天地而存在的至高无上的东西,主张“理气一元论”。他虽然未能摆脱“心学”的唯心主义体系,但却容纳了更多的唯物主义因索,为王夫之的唯物主义哲学思想开了先河。作为一位杰出的史学家,黄宗羲致力予明代学术思想史的研究,用八年时间写成了著名的学术史专著《明儒学案》。该书评介了明代三百年间各学派的重要学者和论著,系统地说明了整个明代学术思想的渊源流别及其演变发展,是我国最早的有系统的学术史专著,对后来学术思想史的编纂有重大影响。继《明儒学案》之后,他又着手编撰《宋元学案》,后由他的儿子黄百家和清代学者全祖望续成全书。他还编选了《明文海》六百卷,保存整理了大批史料。黄宗羲之所以被称为启蒙思想家,主要还在于他的政治思想具有鲜明的民主主义色彩。他晚年写成的政治专著《明夷待访录》,是我国十七世纪政治思想史上的一部光辉著作。此外,他还著有《易学象数论》六卷、《行朝录》六卷、《四明山志》九卷、《今水经》一卷,《大统历推法》一卷,《勾股图说》一卷等书,涉及经史、典制、地理、天文、数学等各个领域,都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在著有《南雷文定》三十二卷和《南雷诗历》四卷等。黄宗羲的著作,解放后出版印行的有《明夷待访录》、《黄梨洲文集》和《黄梨洲诗集》。下面着重介绍一下《明夷待访录》。
黄宗羲研究学术的宗旨是“知古必先通今”,他研究学问是为了“博古通今”,“经世致用”,是要以历史事实和经验作为他政治主张的根据。他的政治主张,则集中体现在《明夷待访录》一书中。据全祖望的跋文,这部书写成于清康熙二年(1663年)。全书共二十一篇。其中,“原君”、“原臣”、“原法”、“置相”、“学校”.“取士”、“建都”、“方镇”、“胥里”、“奄臣”各篇,慨重于论述政治制度,揭露君主专制和宦官专权的罪恶本质,主张实行法治,主张通过加强宰相的职权和发挥学校的“清议”作用,以达到用法治牵制人治,用士权限制君权的目的;“田制”论述土地制度,主张减轻赋税,以解决农民的生计问题;“财计”阐述经济思想,批判以往“以工商为末”的传统观念,认为“工商皆本”,主张奖励工商,统一货币,讲求民富;“兵制”针对当时招募壮丁的弊政,提出实行征兵服役制度。总之,《明夷待访录》这部书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教育各个重要方面,其思想观点反映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一般市民的要求,客观上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在当时具有重大的进步意义。杰出的启蒙思想家顾炎武在给黄宗羲的信中,对这部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说:“读之再三,于是知天下之未尝无凡,百王之敝可以复起,而三代之盛可以徐还。”黄宗羲在该书的引言中,曾借用箕子向周武王陈《洪范》以及王冕著书以待明主的典故,说明了自已著书的目的。他说:“吾虽老矣,如箕子之见访,或庶几焉;岂因夷之初旦,明而未融,遂秘其言也!”这正是书名题作《明夷待访录》的用意。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黄宗羲期望着将来会有明主见访,使他的主张得以实现。
“原君”(现选入高中语文课本)是《明夷待访录》的第一篇,也是最有代表性的一篇。这篇政论猛烈抨击、大胆否定了君主专制制度。作者首先尖锐地揭露了尧、舜、禹之后的历代封建君主,不为天下兴利除害,而“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以我之大私为天下大公”的本质,痛斥了封建君主“屠毒天下之肝脑”、“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的罪恶,进而决断地指出:“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文章还批驳了历代“小儒”们盲目忠群的谬论,肯定了天下百姓痛恨君主,“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的正义性。全篇纵论古今,析理透辟,气势雄健,笔锋犀利,真可以说是声讨君主专制的一篇檄文。正因为如此,它对近代资产阶级改良运动和旧民主主义革命产生过巨大影响。十九世纪末,它曾被大量印行,起了重要的宣传鼓动作用。全文闪烁着民主思想的光辉,至今读之仍使入感到凛然而有生气。当然,由于历史和阶级的局限,黄宗羲不可能认识君主专制的阶级本质,因而也就不可能科学地彻底地否定封建专制制度。至于他所提出的政治主张,也只能是以相权和士权限制君权,而不是要以民权取代君权。这是必须指出来但又不应苛求于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