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湿残花,晚风越来越凉;湿气侵薄衣,露水越来越重,凝聚成惨淡的白,白露至。
《月令七十二侯集解》里说:「白露,八月节。秋属金,金色白,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
白露三候:一候鸿雁来,候鸟从北向南迁,鸿雁于飞,哀鸣嗷嗷;二候玄鸟归,燕子春社来,白露归,再回来时,已是春暖花开了;三候群鸟养羞,鸟备粮食过冬。
朋友圈都喜欢引用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出自杜甫的《月夜忆舍弟》,写的是安史之乱,诗人杜甫羁旅漂泊,思念不知生死的兄弟,太平盛世,就不说这个了。另外诗经里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也用得多。我说一个太白的《玉阶怨》。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连日的秋雨让庭前的台阶沾染上白露,青苔在石缝暗自生长,时光的缝隙里,埋藏多少陈古八年的往事。猝不及防的凉意袭来,打湿了她的罗袜,有没有一种怨妇顾影自怜的感觉。诗人用生、侵两个动词放大了秋夜里的孤独况味,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我一个人跳舞,从立春到白露。
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她准备回去睡了,便放下帘子,可就在她不经意间,举头望明月,悲凉之情再次滋生,完了,今晚注定又要失眠咾。当诗人深感人生的短暂而感叹宇宙的无穷时,他期羡明月的永恒,而玲珑之月是一种慰藉,亦是一种希望。
玉阶和水精帘是宫里才有的,所以这是一首宫怨诗,如「寄情在玉阶,托意惟团扇」也是。我以为我是寂寞的,直到我读了宫怨诗。那种后宫高墙里的孤独、无奈、空虚、憧憬、渴盼,夜夜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人人如此,简直不摆了。
明代胡应麟在《诗薮》中评价白说,太白五言,如《静夜思》《玉阶怨》等,妙绝古今。高棅《唐诗品汇》云,此篇无一字言怨而隐然幽怨之意见于言外。一个豪放不羁要上天成仙的男子,假借怨妇来表达伤怀断肠,也是够了。
白的床前明月光写的是霜冷,玉阶怨写的是露冷。霜冷是感性的冷——疑是地上霜,怀疑是;露冷是渗透的冷——夜久侵罗袜,真的是。霜冷比露冷更冷。这首诗,因冷成悲,因冷成忧,因冷成怨。诗言志,所以冷是心里的感受,而不是说几度。
老去的时光就像是在下台阶,一步一步趔趔趄趄地从灿烂走向荼。那些避而不谈、秘而不宣的隐忍,才是我的伤口所在。
天冷了,就换厚一点的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