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首元曲」元·邓玉宾子《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闲适》

元·邓玉宾子《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闲适》①

乾坤一转丸②，日月双飞箭③。

浮生梦一场④，世事云千变。

万里玉门关⑤，七里钓鱼滩⑥。

晓日长安近⑦，秋风蜀道难⑧。

休干，误杀英雄汉⑨。

看看，星星两鬓斑⑩。

【注释】

①原作三首，这是第二首。

②“乾坤”句：宇宙象一个能够运转的小圆球。乾坤，代指天地。转丸：比喻天地运动流转不息，像弹丸一般。显示天地之小，比喻万物无常，变化快。

③“日月”句：太阳和月亮是两支飞出的箭。言时光飞快。

④“浮生”句：人生不过是一场大梦。浮生，古人认为人生虚幻，富贵无定，因以人生为“浮生”。

⑤“万里”句：东汉名将班超（32——102），从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至永元六年（公元94年），陆续平定莎车、龟兹、焉耆等贵族的叛的畅通。任西哉都护，封定远侯。后以久在绝域，年老思乡，乃上疏说：“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见《后汉书·班传》。

⑥“七里”句：此指东汉大隐士严光。他“少有高名，与光武同学，及光武即位，乃变名姓，隐身不见”。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见《后汉书·逸民传》。

⑦“晓日”句：言气运好，就可以得到君主的信任。长安，汉、唐时代的首都，故以长安代君主。这是用晋明帝小时所说的“日远长安近”的故事，事见《世说新语·夙慧》。意谓长安虽近，却难于见君王，比喻自己功名难于实现。

⑧“秋风”句：这是说唐明皇在安禄山叛乱时，匆忙逃到西蜀的故事。白居易在写唐明皇与杨贵妃爱情悲剧的《长恨歌》中说：“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纾登剑阁。峨眉山下少行，旌旗无光日色薄。”正是写忱一段的艰苦历程的。蜀道难，是乐府古曲，历代作者，皆写其艰险之状。李白在《蜀道难》中，曾以“噫吁{口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来描写其地形之险阻。此句喻自己仕途坎坷。

⑨休干：指不要求取功名。

⑩星星：形容鬓发斑白。左思《白发赋》：“星星白发，生于鬓垂。”

【翻译】

乾坤宇宙像转丸般瞬息万变，日去月回像疾飞的双箭。短短的一生像一场春梦，世事如浮云般万化千变。班超苦渡万里玉门关，严子陵垂钓七里钓鱼滩，追求功名日夜奔波长安道，秋风瑟瑟蜀道难于上青天。不要云徒劳地追求官禄，误杀了英雄好汉。看一看，转眼之间人到垂暮白发斑斑。

【作品简介】

邓玉宾之子虽无真名字号传世，但此作脍炙人口，常被收入各类选集中。此曲为双调中常见之带过曲，由《雁儿落》和《得胜令》两支曲牌组成。这首《闲适》小令抒写了作者厌倦世事、向往“闲适”生活的心绪，反映出对元统治的不满。连用班超、严子陵、李白等典故，阐明对仕途生活的厌弃。风格豪放，音韵铿锵，颇有阳刚之气。

【创作背景】

这首小令深刻表达了作者复杂、矛盾的心理，当时元代统治者对汉族知识分子猜忌防范，一般丈人士子不免都有临深履薄、朝不保夕的心理，于是常常感叹祸福的难测，从而赞佩急流勇退的举动。作者还是处于这种形式下写的这首曲。

【赏析】

此曲以“闲适”为歌咏主题，抒发年华易逝，浮生若梦之感慨，认为人生当跳脱功名利禄的羁绊。首二句为一联，作者从空间和时间落笔，试图运用大小转换和急速飞动的概念突破束缚的局限。“乾坤”指天地；“转丸”指执於手中运转把玩的小圆球。天地宇宙本是无穷大的空间，但作者以大作小，傲视宇宙，认为它不过是转动於手中的小圆球；高挂於天际的日月是迅速飞逝的双箭，以日月的“圆”承接上句之“转丸”，再将之变化为飞箭的“直”，而後运用难以测速的“飞”让有形消逝於“无”，打破心中的框架边界和固定的范畴，引出下联“浮生梦一场，世事云千变”之虚无意象，破除人们追逐富贵名利的欲望。作者巧用典故，以《庄子·刻意》：“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杜甫《可叹》：“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说明人生短暂，世事多变，理应学习道家圣人恬淡无为的修养，顺应自然，不以富贵生死为意，点明“闲适”之必要。

《得胜令》再承其意而发挥，以东汉班超和严光的故事说明富贵不足凭。《后汉书·班超传》记载名将班超在西域三十一年，官至都护，封定远侯，年老思归，请人代为上疏，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严光为刘秀同窗故友，隐居严陵，垂钓富春江畔的七里滩，汉光武帝欲延揽入朝，却隐身不见之故事。“万里玉门关，七里钓鱼滩”为对句，说明仕进路遥，隐逸的闲适则近在身边，唾手可得。下一联又用《世说新语·夙惠》与李白《蜀道难》为典，深寄仕途变幻莫测，难以凭藉之意。《世说新语》记载东晋元帝与明帝因有人自长安来，一段有关“长安何如日远”的问答。当作者转化为“晓日长安近，秋风蜀道难”之句，却有时代清明则仕宦易；当秋风板荡时，则犹如难於上青天的蜀道。因此曲中劝道：“休干”，希望士子断绝干求仕宦的希冀，回顾历史，它只会让英雄好汉莫名地白了少年头，无端地断送豪情壮志。

此曲以破为立，破除历代士子心中期盼在仕途上飞黄腾达的心理，将读者带到唯有隐退的闲适方是人生之常的思考里。作者擅用比喻性意象创造开阔的心灵世界，曲中虽繁用典故，却不拘不泥，能以浅白通俗的文字，摆脱掉书袋的呆滞，展现元曲用语浅显巧妙灵动的本色特质。

【作者简介】

邓玉宾子，生卒年不详。据《太平乐府》注有“邓玉宾子”小令，此人为是元散曲家邓玉宾之子。又据其小令中有“穷通一日恩，好弱十年运”，可知他一生是坎坷不平的，而“两鬓斑”，也不过是一个“一钵千家饭，惟与道相亲”的老道士。《全元散曲》存其小令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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