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
愿
共
起
舞
艺术家的智慧来源于自身的感受力,表达力。
对生命和世界感知敏锐的人,能在看似混沌中发现美与启示;TA一旦兼具表现的激情和能量,将成为传世人物。
林怀民少年起写小说,一度沉浸在文字中表达未涉世自我的感知与想象。后来,他选择舞蹈来继续“书写”。
路向一变,就是四十年。
当早年小说集《蝉》2002年再度出版的时候,他说:少年时的提笔,往往出于不知拿自己怎么办的的无聊……那好像已是前世的作为。
但他也深知,如果没有那个年轻时写作的自己,没有那个时代陈映真、白先勇、黄春明……的启迪,自己的舞蹈之路必然大大不同,可能已经早早收场。
因此,云门舞集从《九歌》行至《红楼梦》、《流浪者之歌》,自《行草》书写到《屋漏痕》的斑斑墨迹,正是林怀民的文学/哲学/美学之心路。
同时,他也与土地接壤,从未禁足于高雅的殿堂。云门的露天演出观众中不乏普通市民农民,已成宝岛经典风景。
云门与他,得到的溢美之词已经太多。但根本的,正像林怀民朴素的言语:“不论是文学或者舞蹈,创作应当是以生赴死的创业,而不是迈向飞黄腾达的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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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树嘉文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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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之美 人文之思 美树嘉文艺志
怀民「云门」舞者
李 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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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是什么?呼吸。
淡水河畔的暖暖阳春让林怀民陶醉。
这是5月2日的台北。黑衣、黑裤、黑舞鞋、黑边眼镜,时而舒展身姿,时而蜷进阔大的扶手椅,60岁的林怀民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清瘦,清新。窗外是行进着的春色,菩提婆娑,桐花缤飞,喜鹊啁啾。
穿行逶迤山道,云门八里排练场在山间缓缓铺开,远处的观音山在霭霭夕阳中渐渐隐退璀璨,神秘。早年船只曾从山脚经过,而今浮华淘尽,剩下的只有安静。
“呼吸”,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舞蹈是什么?呼吸。”
1973年春天,林怀民成立台湾第一个现代舞团,以“云门”命名。
“黄帝时,大容作云门,大卷……”(《呂氏春秋》)根据古籍,“云门”是中国最古老的舞蹈,相传存在于五千年前的黄帝时代,舞容、舞步均已失传,只留下遥远而美丽的舞名。林怀民想让这遥远的背影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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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进入丛林的冒险和探索”
这还是一个认为“男孩子跳舞不正常、女孩子跳舞不正经”的极端保守年代,林怀民大胆地脱下衣服,露出赤裸的肌肤,大声道:“我有一个梦――我要创立一个中国人的现代舞团。”
这是对舞蹈的不假辞色。
也是那一年,在台北中山堂第一次公演,林怀民突然停下,对用闪光灯对这舞台狂闪的观众说:“我不跳了,落幕重来。”
这是对观众的不假辞色。
林怀民喜欢坐地铁,因为有很多互动交流。半夜11点半从地铁车站出来,常常是“好冷好冷,找不到车子。”然而他不言放弃,“这种在生活第一线上的感觉,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是对自己的不假辞色。
自始至终,林怀民强调云门不是林怀民一个人的,也不是由舞者们组成的,而是由社会的雨露培养出来的。“云门是一个社会公器,我是一个保护社会公器的人。”他斩截地说。
这是对云门的不假辞色。
“我原来只是一个写小说的孤单年轻人,云门是我与社会联络的通道。在云门,我不只思考舞蹈,云门让我了解了社会和人生,了解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林怀民说。这是对历史的不假辞色。
因着种种的不假辞色、不做不休,34年后,云门成为重量级的国际舞团,岁月传奇中的“云门”再度成为一道绚丽的传奇。
34年弹指而过,林怀民将自己的舞蹈生涯比作“进入一个丛林的冒险和摸索”,摸索着推进的青春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勇敢”。34年有高有低,有深有浅,但是,跌倒了以后的林怀民会变得更强壮。
年轻时,林怀民曾想做小说家,14岁开始发表小说,22岁出版《蝉》,是台湾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深受瞩目的作家,26岁那年他却谨慎地改变了人生的路向。“文字已在记忆中清洗干净”,剩下的是自由的呼吸,是“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的自由之舞,“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他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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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满台的中国符号,减到只剩下中国味道
林怀民创作的起点,其实是古典中国。本于庄子的《梦蝶》是他的第一部作品。云门早期的舞蹈,倾向于叙事,例如28岁时作《白蛇传》,林怀民说那是“当时台湾严重西化的一种反动”。
反动之后,舞蹈必须复归本体。云门舞的本体是从启蒙开始,尽管面对“石破天惊”、“横空出世”等等评价,林怀民还是坚持零度进入,换言之,舞蹈是从对东方文明和东方艺术的体悟开始。在一个舞作诞生之前,“我要舞者自由舞动,不与重力对抗,他们对身体的直感就是我要达到的效果。”
云门现有25位舞者。他们的训练包括现代舞、芭蕾、京剧动作、太极导引、静坐、美术、书法以及冥思玄想。
《水月》凝注了林怀民对空灵幽邃的东方文明的所有思考:简单冷静的黑白舞台设计、银亮的镜子,影射着生命的虚幻与稍纵即逝。而巴赫纾缓的大提琴组曲,却流溢着温暖和人性,与舞台设计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舞作的构架及空间的利用,减到不能再减,干净到不能再干净。18位舞者渐次登场,渐次隐退,像一棵棵于舞台黯淡背景中生长出来的树,坚韧温润――这才是“中国文化的本意”,“年轻时做加法,年老时做减法。”林怀民说,“舞蹈的本体是呼吸,是生命。”
1974年的《寒食》、1975年的《白蛇传》、1978年的《薪传》、1979年的《廖添丁》、1983年的《红楼梦》、1985年的《梦土》、1984年的《春之祭礼》、1991年的《我的乡愁,我的歌》、1993年的《九歌》、1994年《流浪者之歌》、1997年的《家族合唱》、1998年的《水月》、1999年的《焚松》、2001年的《竹梦》、2001年的《行草》、2002年的《烟》、2003年的《行草二》、2004年的《风景》……
这是份长长的名单,云门现有160多个舞作,涉猎古典文学,民间故事,台湾历史,社会想象的衍化发挥,乃至前卫观念的尝试,舞码丰富精良;多个舞作因受欢迎,一再搬演,成为台湾社会两三代人的共同记忆。
从白蛇传的目眩神迷、红楼梦的斑斓绚丽,到九歌的无语凝噎、薪传的沉默雄辩;从挽歌的清醉飘逸、行草的行云流水,到水月的明澈澄静、狂草的踉跄微醺……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思考。
不是思考如何演绎身体,而是思考如何解放身体。“舞蹈是生命的精髓,不堪负重。”他说。于是,从满台的中国符号,减,减,减到只剩下中国味道。
这才是舞蹈,中国舞蹈。
中国传统水波搬潋滟,蜿蜒,在玲珑精致的现代文明中依然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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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前面的几个名字中,一定有林怀民。”
云门之舞演给静坐在鸦雀无声的文化中心的城市面孔,也演给赤着脚推着西瓜车的乡下农民,因为他们代表着台湾的集体记忆。林怀民的坚持源于一个意外相逢的出租车司机,“那时我很累很累,几乎坚持不下去了,考虑着如何放弃。”
然而,一次去“清算”的途中,一位出租车司机认出了他,握着双拳冲他高喊:“林怀民,坚持!”后来的所有,都开始于这瞬间的感动,林怀民知道了云门舞集应该给谁演,应该为什么而演。
“我们跳舞给谁看?要给基层的民众看,我们很高兴34年之后我们仍然没有背弃这个信念。”
从台北的国家戏剧院,各县市文化中心,体育馆,到小乡镇学校礼堂,云门在台湾定期与观众见面。近年来,每年在台湾各城市举行四次户外演出,平均每场观众高达六万。云门是国际重要艺术节的常客。
纽约、伦敦、柏林、东京、香港、墨尔本、莫斯科、圣保罗,都是云门经常赴演的城市。舞团在欧美亚澳各州两百多个舞台上,演出超过1500场,独特的创意、精湛的舞技、中国的味道,深获世界各地观众与舞评家的激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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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还没有完
林怀民和他的云门舞集承载了太多的赞赏。
“世界一流现代舞团。”——德国法兰克福汇报
“云门的成功是台湾人的骄傲,中国人的光荣!”——香港明报
“你若错过了云门舞集的表演,那你已经和完美失之交臂。”——澳大利亚现代报
“云门之舞举世无双,它呈现独特、成熟的中国编舞语言,这项亚洲舞蹈进化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威廉•弗赛的法兰克福芭蕾舞团对欧洲古典芭蕾的影响。”——欧洲舞蹈杂志
“林怀民的云门舞集是一种文化现象。”台湾作家龙应台评价。
“若要开列一份被当今国际社会广泛接受的东方艺术家的名单,我想,在最前面的几个名字中,一定有林怀民。”散文大家余秋雨称赞道。
2003年,台北市政府将云门30周年特别公演的首演日――8月21日――定为“云门日”,并将云门办公室所在地定名为“云门巷”,以“肯定并感谢云门舞集30年来为台北带来的感动与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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