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友情期望过高,而却忘了站在对方角度考虑问题,往往会以悲剧收场,“刎颈之交”的张耳陈馀是最好的例子。
1.刎颈之交
张耳年长,陈馀年少,虽然年龄有差距,不妨碍二人的知已之情,他俩是可以割耳换命的交情,是史书上“刎颈之交”一词的来源。
当时秦二世荒淫暴虐,赵高阴险乱政,天下“苦秦久矣”,人们对秦王朝的统治恨的咬牙切齿,一场大变革即将喷发。
张耳、陈馀在魏国抗秦,被通缉,流亡在北方的赵国小城当看门人。陈馀年少冲动,得罪了城中小吏,被小吏侮辱、鞭打。受到如此侮辱,陈馀欲奋而暴起,张耳赶紧上前狠踩一脚,制止了他。
事后张耳劝陈馀,大丈夫要像游龙潜底,伸缩自如,与小人对抗计较,不值得。
张耳和陈馀就这么相互提携,渡过了流亡的岁月,迎来了命运的转机。
2.生死变局
随着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大乱,被灭亡的六国趁机重新崛起,各路诸侯结成联军共同抗秦。
张耳陈馀在河北辅佐赵王复立,但不料半路杀出个章邯,带领20万由劳役狱犯组成的大军,居然干掉了吴广陈胜田臧项梁,由将张耳赵王围困在了巨鹿。
眼看张耳危矣,在外带兵的陈馀心急如焚,赶紧来救,但那是章邯的对手,很快被击溃。陈馀只好后退,并派出说客,到处搬兵。
城里的张耳一开始倒也不急,毕竟陈馀有大军在外,想他肯定会来救自己的。他甚至宽慰赵王说,就算陈馀跟秦人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也会来救他们出去的。说到这里,张耳既激动又酸楚。
张耳每日搀扶赵王登城墙翘首,企盼陈馀的援军快点到来。日日看,日日盼,却只见乌泱泱的秦人围城和秦军头盔反射的黄铜铁光,陈馀的援军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几个月很快过去,城里粮草早已吃净,人肉混着马肉吃,瘟疫盛行,死人堆积沟渠,尸体腐臭难闻,巨鹿成了人间地狱。
赵王一度想自杀,被张耳拦住。张耳前后派出两名亲信,深夜从城墙沟壑里吊下,奔向陈馀大营求援,却也是有去无回。
难道是陈馀想借机杀死赵王和自己,自立为王。想到此处,张耳不寒而栗。友情的小船,经不起这般的猜忌。张耳哪知道在外的陈馀有多着急,但他干不过章邯,外援又迟迟不来,他怎么办?张耳又为何不想陈馀已经为救他们战死?
可以说,“刎颈之交”的感情,在这个时候已经注定悲剧。
3.友谊翻船
就在巨鹿城里众人奄奄一息之际,项羽从天而降,“破釜沉舟”,救张耳赵王于水火。侥幸活下来的张耳和赵王,出城跪谢项羽和各路援军。
是的,项羽是救命恩人。但是,张耳就不想想,这个救命恩人是谁请来的?他见到陈馀,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责问陈馀为何迟迟不来救援?责问陈馀他派出城求救的两名亲信是不是已被陈馀杀死?他只差点要问出陈馀是否想自己和赵王死而自立为王了。
面对好友的愤怒,陈馀也是有些惭愧的,毕竟,这么长时间才解巨鹿之围嘛,好朋友这些日子真是吃了大苦。
陈馀希望通过解释,宽慰一下张耳。他说,围城之始,他就多次救援了,但无奈秦军太强,赵军太次,每次都溃不成军。几番下来,为了避免几万赵军白白牺牲,他只好退军驻扎在十几里外,一边想办法,一边向多方求援。
不少援军是到了,但面对20万强悍的秦军,也是不敢靠前,就连张耳的亲生儿子在无奈之下,也被迫做壁上观。
张耳派来的亲信是到了,但陈馀又能怎么办?一边是一军统帅,要为几万将士性命负责,一面是好友被困,要为兄弟的性命负责。权衡之下,陈馀想,与其以卵击石,不若保存实力,日后为友复仇。但他仍派出五千精兵,由张耳派来的亲信统帅,冒死向巨鹿城进发。结果,全军而没。
有了年少时的磨难,陈馀遇事隐忍,再不莽撞。他一边写信劝降秦军统帅章邯,提醒章邯,秦二世和赵高杀了多少有功将领,白起和扶苏就是章邯打胜仗后的下场。
同时向项羽求援,用叔叔项梁被杀来刺激项羽,发动战神同仇敌忾。后来才有了项羽的杀帅夺权,破釜沉舟。
所以,巨鹿之困得解,陈馀居功甚伟,对好友,他从未负心。
但是,从死亡边缘捡回命来的张耳却不这样想,在亲信的怂恿下,打着赵王的名义,缴了陈馀的军权。
张耳陈馀的友情,可以说自此而名存实亡。
4.你死我活
项羽灭秦后大肆封赏有功诸侯,张耳以共同入关的功劳,取代了原来的赵王,成了赵地的新主人。
曾经激发项羽杀帅夺权的陈馀,却因为被缴了兵权,没有跟随共同入关的资格,也没有很大的名分,所以便没有任何封赏。最后,经人提醒,项羽才勉强给了陈馀三县之地。
一个是赵地的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只有弹丸之地。一起出来反暴秦的好兄弟,境遇竟然天差地别。陈馀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心怀抑郁。
“你说我当初不救你,是想自己独立为王,现在却是你张耳取代了赵王!”陈馀发誓,要将张耳赶下赵王之位。
若论治国理政,陈馀不及张耳,若论调兵遣将,张耳不及陈馀。他们本是良好的将和相,现在却因王位而兵戎相见。
很快,陈馀联合齐国的军事力量,将张耳赶出了赵地。走投无路的张耳只好去投靠曾在自己手下当过几年门客的刘邦。现在刘邦已是汉王,是少数可以和项羽扳手腕的势力。
刘邦要趁项羽北击齐军的时刻,返回中原,便去联络陈馀共同发兵。陈馀只有一个条件:
将张耳头颅送上。
刘邦便杀了一个非常像张耳的人,企图鱼目混珠,但不幸被陈馀发现,反与刘邦成为仇人。后来,刘邦派韩信和张耳出马,韩信“背水一战”,才击垮陈馀的军队,将陈馀斩杀在了泜水——他最终还是死在了曾经好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