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有个作家柏杨,翻译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他开始翻译的时候我就发表谈话,说上帝保佑司马光。为什么?会给他乱翻一气,失掉原味。后来果然出了事,好比有一段司马光引证汉朝人路温舒的话:
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可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视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
这个“视”字什么意思啊?你要我说拿了多少卢布,我不知道,可是你拼命打我,我一边挨打一边看你,希望从你的表情里、从你的眼神里得到一点点提示,到底你的底价是多少?
二十万呢?三十万呢?九十万,还是八十万?这叫“饰辞以视之”。我准备好测验性的假口供,看你的表情猜度是不是编对了,是不是接近你的底牌。办案人员“则指道以明之”,顺着这种假情节教导犯人如何编假口供。所以“视”字用在这里非常生动。可是柏杨怎么胡乱翻译的?他翻成:
当囚犯无法忍受痛苦之时,审问官再提出隐约的暗示,如果对方不能了解,或拒绝依照隐约的暗示招供,办案人员为了顺利结案,就索性明明白白告诉他。
不论从事实上还是从文法上,他都翻错了。“饰辞以视之”的是囚犯自己,不是什么审问官。柏杨看不懂原文,闹了大笑话。我讲这个故事干什么?告诉大家,人民在现代跟在古代所遭受的很多压迫是一样的,情治人员整那些无辜的囚犯从汉朝到现在所用的手段也是一样的,而囚犯应付的方法、无奈的表情也一模一样。有些人认为,应该把今天的中国和过去一刀剪断,不要老是谈过去的事情,谈现在就可以了嘛。可事实上呢,不了解过去怎么了解现在?觉得可以用简单取巧的方法来了解现在和未来,是不可能的,尤其对中国这个历史源远流长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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