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刎颈之交到不死不休，被遗忘的张耳、陈馀

在史记中，有两个人与吕不韦、屈原、李斯等名人同在列传里，但在历史教科书中很少出现他们的名字，他们就是张耳和陈馀。他们有很多相同点：都是魏国大梁人，都因为有名声而娶到了有钱的老婆，都有才能。两人一见倾心，陈馀把张耳当成自己的父亲来对待，张耳也很爱护陈馀，两人遂成为刎颈之交。但交情能不能长久，还要经历时间的考验。

隐姓埋名

秦国灭魏国后几年，听说了这两个人的名声，发出布告，能抓到张耳的赏千金，抓到陈馀的赏五百斤。于是两人隐姓埋名，跑到陈地，当里正卫，也就是里的门卫来隐藏自己。有一次因为一点小错，里中的官吏鞭笞陈馀，陈馀要起来反抗，张耳暗中踩了踩他的脚，示意他不要动。陈馀被鞭笞完后，张耳把他拉到桑树下说，你开始和你怎么说的？难倒要因为受一次小小的侮辱而丧命在一个小吏手中吗？陈馀才明白张耳的意思。于是两个人向里中发布抓捕两人的布告。陈馀终究是年轻，比较冲动，做事很容易不计后果。

遇到陈涉

当时陈涉，也就是陈胜，大泽乡起义之后，带兵到了陈地。陈涉之前就听说过两个人的名声，见到他们后大喜。当时陈地的人们都推戴陈涉称王，陈涉问这两个人的意见，他们都说，秦国无道，残害百姓，天下穷困。将军起兵是为了天下除害，如果称王反而显得是为了你个人的私欲。不如立六国之后，将军你带兵西攻咸阳，打下来之后六国之后都感念你的恩德，一定会推举你称帝，那就帝业可成了。结果陈涉没有听从，直接称王了。这两个人心中应该是有点失望的，于是主动请命去负责攻略赵国之地。于是陈涉任命了和自己关系好的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张耳、陈馀只是左右校尉。从此时可以看出，陈涉没有远见，还任人唯亲，不是可以长久依靠的人。

发展壮大

他们这支队伍从白马津渡河，到了赵国的地盘上，说服豪杰之士一起抗秦，既能报父兄之仇，还能获得封地。在获得豪杰的支持后，队伍人数增加到数万人，武臣被封为武信君，攻占了赵国十座城池，其余城池都在坚守没能拿下。于是带兵向东北攻击范阳。此时出现了一个重要人物蒯通。这是他第一次在史书中登场，但展现出的能力非凡。蒯通首先找到范阳令，说，听说你快死了，我来给你吊丧，但你遇到我，你就不会死了，我也是来祝贺你的。范阳令感到奇怪，你凭什么认为我快死了？蒯通说，你当范阳令十年了，秦法严酷，死在你手下，被你断手断脚的人不计其数，大家都想杀你，畏惧严酷的法律，只是心里想想。现在秦的势力衰败了，大家就要把心里想的付诸实施了，你还能活吗？如今武信君来围城，你让我出去见他，你就可以转祸为福了。于是范阳令放他出去见武信君。蒯通见到武信君后问他，你现在都是拼命攻城以后才能占领一个地方，但我能让很多城池不战而降，你想知道办法吗？武信君说，怎么办呢？蒯通说，现在的范阳令胆小怕死，又贪图荣华富贵，本想投降，但又怕你像之前的十几座城一样，把原来的秦朝官员都诛杀了。不如你让他继续当范阳令，这样城里的人就不敢杀他，然后让他去说服其他城池的守卫。赵地的其他城池看到投降的好处，自然就能主动献城投降了。于是武信君听从了他的计策，后续三十几座城都不战而降。

此时他们在赵地算是站稳了脚跟。但他们听说，陈王，也就是陈涉，把很多替他攻城略地的大将都诛杀了，于是劝说武臣，陈王一到陈地，不立六国的后人，而自立为王，现在的赵地需要立一位王来安定局面，如果现在回报陈王，恐怕也要被杀，要不就立他的兄弟为王，或者立赵国的后人为王。武臣于是决定自立为赵王。陈王听说后大怒，要灭了武臣全家，但相国房君进谏说，现在秦国还没有灭，就诛杀他全家，恐怕会又多出一个秦国。不如让他去进攻秦国。于是派人庆贺武臣称王，同时命令他向西攻打秦国。张耳。陈馀认为楚国（陈涉的政权名为张楚）对赵并不是真心的，一旦秦被灭，下一个就是赵国，不如继续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先把燕这边的地盘拿下。于是命令韩广攻掠燕地，李良攻掠常山，张黡攻掠上党。韩广到了燕地被立为燕王。于是赵王带着张耳、陈馀攻燕。一次赵王外出，不小心被燕军抓住了，于是要求赵用一般的土地来换。赵派出几次使者都被杀了。这时一个杂役说，我能把赵王带回来。大家都笑他，使者都死了多少了，你有什么办法？但还是让他去试一下。他到了燕军军营里，问燕将，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吗？燕将说，不就是想把你们赵王接回去吗？杂役说，你们知道张耳、陈馀是什么人吗？燕将说，都是贤人。杂役说，你们错了。他们嘴上说着求你们放了赵王，实际上就等着你们杀了他。等赵王一死，他们自己就称王了，还能借着给赵王报仇的借口把燕灭了。于是燕将就把赵王放了。

心生嫌隙

张耳、陈馀没有分开前，还能坦诚相待，无所猜忌。一旦分开，加上形势的变化，最终让二人反目成仇。这要从李良反叛说起。

李良和秦军对阵，秦将假冒秦王写信给他说，如果李良可以归秦，就赦免李良的叛乱之罪，还能给予高官厚禄。恰好赵王的姐姐喝醉了，坐着赵王的车子路过，李良以为是赵王，于是在路边参拜。赵王的姐姐不知道是李良，只是派手下的骑兵回了一下礼。李良的从官说，赵王本来地位就不如你，现在他的姐姐还敢羞辱你，见到你都不下车，不如杀了她。他们于是追上去杀了赵王的姐姐，并带兵进攻赵国邯郸。武臣、邵骚被杀，张耳陈馀门客众多，事先听说了消息，逃了出来，两人也失散了。张耳听从门客的建议，立了赵国的后人赵歇为赵王，一起到了巨鹿城。陈馀收拾残兵，也有上万人，驻扎在巨鹿北边。秦军将领章邯带兵包围了巨鹿。

巨鹿被围，城中粮食不够，士兵也不多，张耳召陈馀赶紧来救援。陈馀认为自己兵太少，打不过秦军，于是没有听从。张耳很生气，派出张黡、陈泽责问他，我和你还是刎颈之交，我和赵王很快就要被杀了，你带兵数万人都不来救我，我们生死之交的感情在哪里？假如你守信用，为什么不与秦军决一死战，这样多少还有十分之一二获胜的概率。陈馀告诉这两个人，我认为现在攻击秦军，救不了赵王，只是白白牺牲。我留着这些军队，可以为赵王、张耳报仇。如果今天都死了，还有什么用呢？这两个人说，眼下事情紧急，只能先顾全信义，以后的事先顾不上了。陈馀说，那就按你们说的去吧。于是给了这两个人五千士兵，去攻击秦军，果然，全军覆没。

巨鹿之战，项羽破釜沉舟大破秦军，张耳、陈馀见面后，张耳斥责陈馀不救赵，还询问张黡、陈泽这两个人的下落。陈馀说他们逼着我去赴死，我只能派兵给他们，他们被秦军杀了。张耳不相信，以为是陈馀杀了他们，多次盘问他。陈馀说，没想到你这么不相信我！于是把自己的印绶交给了张耳，表示不做将军了，走出去上厕所。张耳愕然，没想到会这样。但身边的门客说，他既然让了，你不接受反而不好，于是就把陈馀的士兵都收了。陈馀上厕所回来，发现张耳真的接受了，也不推辞一下，于是生着气带着自己手下几百个人出了军营。

反目成仇

后来张耳跟随项羽入关，有大功，项羽也听说过张耳的贤名，于是封他为常山王。陈馀的门客和项羽说，陈馀的功劳和张耳也差不多，也可以封赏一下。但项羽认为陈馀没有跟随自己入关，功劳一般，听说他在南皮，于是封他为侯。张耳到了自己的封国，但陈馀很生气，认为自己与张耳的功劳相同，张耳封王，而自己只是封侯。于是联合齐国田荣的军队攻击张耳，张耳败走。张耳与刘邦之前有过交往，于是去投奔刘邦，刘邦接纳了他。陈馀把原来的赵地收复了，把赵王请回了赵国。后来楚汉相争，刘邦想联合赵国一起攻项羽的楚国，陈馀提出，汉必须把张耳杀了才能谈联合。于是刘邦找了一个和张耳长得像的人杀了，把头献给了陈馀，于是才能联合攻楚。后来陈馀发现了真相，又背叛了汉军。

大汉三年，韩信平定了魏地，张耳与韩信联合攻破井陉，在泜水上灭了陈馀的军队，杀了陈馀，汉立张耳为赵王。大汉五年，张耳去世，谥号景王，他的儿子继位为赵王，对汉朝忠心耿耿。

虽然常说一死一生，乃见交情，但张耳、陈馀之间少了互相的体量和理解，张耳不理解陈馀为什么不拼命来救自己，陈馀则不理解张耳凭什么位置在自己之上。因为一点纠纷，两人之间就只剩下猜忌和不满，甚至最后不死不休。这种交情，本来也算不上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