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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画像
文|江徐
若生在明清，只嫁张岱。
这话不是我原创，而是作家章诒和说的。
张岱，何许人也？
百度搜索“张岱”二字，你就会知道，他是明末清初文学家、史学家，浙江绍兴人士。换言之，他是一位作家，是否上过当时的作家富豪排行榜，就不得而知，也另当别论了。
为什么一个三四百年前写写画画的男人，还能在今天虏获同行女粉丝的芳心？因为才华？明清时期的文人才子也很多啊，唐伯虎、纳兰性德，郑板桥、徐文长等人，他们要吟诵一首情诗，描绘个画像什么的，水平定然不在这位张岱之下。
应该是因为这个男人不但会写，还会玩，懂得生活情趣 ，名堂经很多。这样的人谁不喜欢，谁又不愿意与之接近呢？
张岱很酷，生性狷狂，处事高调，这一点从他为自己撰写的墓志铭可以看出来。一上来就罗列总结了自己一生极为广泛且百无禁忌的兴趣爱好：
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可见，雅的、俗的、吃的、喝的、穿的、住的、看的、听的、赌的，有用的、没用的……感官享受的精神满足的，世间种种好物，一经他的眼和手，似乎都将流光溢彩顾盼神飞的样子。
要认真说起来，这样的其实人是不适合嫁的，因为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柴米油盐烟火居家——太放荡不羁爱自由了。丈夫“好美婢”不算，还“好娈童”，试问有几个想过正常婚姻生活的女人受得了？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人，做个蓝颜或者酒友倒是不错的选择。
章诒和的“嫁这样的人”，其实是嫁一种生活方式的意思。
这种生活方式是情趣。
所谓情趣，真正有情趣、懂情趣的人，不仅仅兴趣杂多，涉猎广泛，即便在了无波澜的寻常日子里，照样能够“看见”一些饶有趣味的事情。也就是有一颗“你若可爱，生活处处都可爱”的玲珑心。
“看见”是一种能力。
张岱有这样一种能力。
同样去一个景点，譬如杭州西湖，正巧碰上节假日，你看了会看水树木亭台之后，很快就感到意兴阑珊，对着如织人潮，慢慢感到丧气，还不禁在心里感慨一句“真是人山人海啊”然后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凑这种热闹。
可张岱就喜欢凑这种热闹，而且心态平和，抱着“看人”的态度游玩的。他有一篇游记《西湖七月半》，分享了在风景名胜区“看人”的经验。
他说，有这样五类人值得一看：
一、穿戴考究、排场很大、借机炫富的人（这类人往往“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二、美女和小鲜肉（这类人往往“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三、歌妓和僧人（这类人往往“亦看月而欲人看其看月”）；四、装疯卖傻的屌丝（这类人往往“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而实无一看”）；五、闲然自得的游客（这类人往往“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看月”）。
你看，说是看人，其实是阅览了富贵贫贱人生百态，也窥得炫装闲淡百般心态。
人都这么有看头，张岱是不是很帅啊？真正打动我，让我也动了想嫁之心的，倒是另外一桩小事，或者说是一种作风，表现的还是同一种生活方式。
还是在西湖，时间是冬天。
话说大雪一连下了几天，天地苍茫，好一片“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的景致。这个时候，最适合做什么呢？有人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人独自闲敲棋子落灯花，有人相对而坐共剪西窗烛，有人叫上三俩好友，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张岱呢？晚上八点，他穿上皮衣，拎上火炉，孤身一人去湖心亭看雪！就是这种不怕天黑路滑不怕寒冬阴冷，半夜去湖心亭看雪的举动，让我想到一种情趣，这种情趣，是一个人的明月清风。
出了门，他看到怎样一番景致呢？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难怪章诒和说他，不但会玩，还会写。
天云山水，目之所及，无不是白。“一痕”、“一点”、“一芥”，尤其那个“两三粒”，简直好得要命，不知怎么形容，细细体会下，你仿佛就能从这个或者这组别致的量词里看见一个白璧微瑕的世界。
下了船，到了湖心亭上，看到有两个人在那喝酒，闲坐。他们邀请张岱同坐，同饮，闲聊了几句，张岱告辞。船夫说了一句话，可谓一针见血，正中要害：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我们说，世上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事实上，世上不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而是缺少发现美的心灵——一颗有点闲、有点痴的心，犹如张岱。
【作者简介：江徐，80后女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煮字疗饥，借笔画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诗情谁与共》。点击右上角“关注”，收看更多相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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