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子:“书法大痴”张良的“中国梦”——历史上有我一片纸(2014年7月2日郑州日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中国梦”
“书法大痴”张良的“中国梦”—— 历史上有我一片纸
人物简介张良,斋号信步堂、友晋轩,山东青岛人。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南省青年书法家协会常务副主席、河南省书画院特聘书法家。中国青年书坛百强榜百强书法家之一,中国书法家协会当代书坛名家系统工程五百家之一。参加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中国书法交响音乐会”,成为现场笔会90位受邀书法家之一。受邀书写甲午年黄帝故里拜祖大
张良书写的拜祖文(部分)
张良的书法作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中国梦”
“书法大痴”张良的“中国梦”——
本报记者 石大东 李 韬 左丽慧 尚新娇 文 李焱 图
窗外,经三路车水马龙,农业路人声鼎沸;窗内,指死腕活,翰逸神飞,虚怀坐忘,静观八荒。
窗内,窗外,俨然两个世界。
走进张良的工作室,映入眼帘的除了笔墨纸砚,便是堆积案头的国学丛书、古文观止、唐诗宋词及书论选读等等。上下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则随着墨液,凝于笔端,跃然纸上,此时无声胜有声。只是窗外偶尔隐隐约约的一两声汽车的喇叭声,提醒你仍置身于车水马龙的闹市——在张良的工作室内,你可以感受到笔墨的飞动,更能体会出书法创作心态和作品所表现出来的静穆。
作为担任多种社会角色的书法家,张良似乎算得上书法界的“异数”;书法前辈的名帖、故事他烂熟于心,出口成章;他的金钱、名利观,更是与众不同。而他对书法艺术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和社会担当,则令人由衷钦敬。
近日,在墨的清香中,在纸与笔的亲密晕染中,听张良娓娓道来他近40年的书法生活。
启“蒙”
说来有些好笑,张良的书法生涯是从上小学时,为了不让老师扣卷面分这个朴素的想法开始的。刚入小学时,因试卷上字迹潦草,小张良经常被扣卷面分。为了“不吃这个亏”,张良在父亲的鼓励下拿起了毛笔,谁知这一拿再也无法割舍。
“那时候大概七八岁吧,寒假里跟人学写春联。”张良回忆,当初并没有书法的概念。只是认为可以自己写春联张贴在大门上,很有成就感。
张良对书法艺术真正地开始上心,是从购得的第一本字帖——王羲之《兰亭序》开始的,转而学柳公权的《神策军》、颜真卿的《颜勤礼碑》,他无不熟读熟练。从因字迹潦草被扣卷面分,到小有“书名”,包揽初中所有板报“出版权”,张良也从最初的写字,提高到书法艺术的意识上来。
到郑州上大学时,张良虽然学的是工科,却凭着一手好字,当上了校书法协会的会长。 “第二年校书协招收新会员,我发现有两个会员,一个钢笔字比我写得好一些,一个毛笔字比我写得好一些,作为会长,我当然不能甘为人后。”张良笑言,年轻气盛使他不自觉地下起了苦功:别的同学用来睡懒觉、打牌、闲聊的时间,他都拿来读帖、练字了。老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不长时间的用心学习,张良的毛笔、硬笔书法水平都有了长足进步,不仅超过了那两位会员,并荣获首届河南省大学生书法比赛一等奖。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是硬笔书法如火如荼、最为红火的时期。由毛笔书法转为硬笔书法的张良,也凭借扎实的书法功底,良好的艺术感觉,投身于硬笔书法事业。1990年,《中国硬笔书法家词典》记载了“张良”这个年轻的硬笔书法家,而1991-1993年,他已然是中国十几个硬笔书协常务理事;1993年,张良个人的硬笔字帖出版……
“回头看看,兴趣真的是最好的老师。”张良颇有感慨,对书法的强烈兴趣,还使山东汉子毕业后留在了郑州工作,“第一届‘墨海弄潮’是1986年,我1987年到郑州时,这里的书法氛围已经比较好了。”
大学毕业以后,无论从工作、学习、生活上,都与原来的校园生活大相径庭。但唯一不变的,仍是张良对书法的孜孜不倦的追求,每天2个小时左右的临池,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自觉行为,他也真正做到了“笔耕不辍”。
“学习书法,打基础的时候,还真得要有吃苦精神。记得那时候,平日工作忙,到周六周日不忙的时候,两天不下楼,都在练字。”张良说,因为喜欢,倒也不觉得太苦、太累。
张良擅长多种书体,每种书体又千变万化,呈现多种面貌,而且每种书体都得到行业内外的广泛认可和喜爱,有画廊界公认的“卖相好”之美称。“我从一开始就认为完全是个人的爱好,并不是为了卖钱。”如今,张良的字越来越“值钱”,但他却依然保持着平常心:“能得到社会各界的认可固然值得高兴,但写字绝不能只为了卖钱。”
如今,张良的书法创作也同样引起了周俊杰、西中文等书法家、理论家的普遍关注和赞赏,更称其为当代“得笔”的少数书法家之一。
悟“道”
有人认为,自古以来,中国文化历史就没有专业的书法家,书法家多是大学问家。在身处闹市的工作室里潜心“写字”几年后,张良“悟道”了,他也得出的结论与此观点不谋而合。
“中国的传统文化包罗万象,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就像体育场的入口一样,很多‘门’都能进去。”张良以颜真卿的书法为例:“为什么颜真卿有那么大的名气、他为什么要这么写?除了这个人人品正,他的作品风格也符合当时以胖为美的时代精神和审美取向。试想,如果是王羲之的字体放在当时,未必符合当时的审美,也不见得有颜真卿这样的影响力。”
除了当时的审美因素以外,大家为什么推崇颜真卿?欧阳修曾说:“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初见而畏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也。” 他的楷书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这种风格也体现了大唐帝国繁盛的风度,并与他高尚的人格契合,是书法美与人格美完美结合的典例。
“因此,学习书法,要了解书法作者、他所处的时代、当时的历史背景;作品好在哪里,美在哪里;而书法的章法布局是一种黑与白、虚与实、浓与淡的矛盾统一,这属于辩证法哲学的范畴……这样统观下来,自然而然形成中国传统文化‘大系’。”张良认为,从绘画、舞蹈等中国文化的任何一个门类“走进去”,都能观看到包罗万象的中国传统文化,领略到中华上下五千年文明的风采。
在张良看来,用心创作的书法作品自己“会说话”。一幅好的书法作品,其章法布局、字的造型大小、浓淡枯湿、线条质感及粗细变化等,犹如人的眼、耳、鼻、舌、身等。
“所谓‘字如其人’,就是书写人的意志、情趣、追求。清刘熙载在《艺概》中指出:‘写字者,写志也。’” 甚至于有人称书法是书者人品的写真,并认为:一是人品高,书品自然高雅。二是品德清纯,书法就潇洒。三是忠臣烈士,字则端正、刚毅、厚重。张良对此深有感悟:“也就是说:字的肥瘦、线条的粗细与人的长相、体态毫无关系,但从凝聚于笔端的字上能看到一个人的性格。”
几十年勤学苦练,使张良炼出了一副“火眼金睛”,甚至看到一个人的作品,用什么毛笔写出来的他都能做出准确判断。“从这个角度来看王羲之、王献之,就能看到王羲之的字很秀雅,不张扬,他一定不善言辞、内秀;王献之恰恰相反,他的字写得很飘逸,没那么多规矩,应该是个风流倜傥的人;而赵孟頫生在那个时代,所处的政治历史环境,导致其形成了结体方正,圆润的赵书面貌……”
细观张良书法作品创作过程,如同欣赏一场优雅的笔墨之舞。说他把书法当作心灵的舞蹈、线条当作音乐的旋律毫不为过。更重要的是,这些“字”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灵魂,从中体现出张良力求达到“三个合一”之境界:
形意合一。字形、字体与字意、作品内容要整体面貌和谐。“写‘大江东去’的时候要狂放、大气一些,写‘小桥流水’的时候可以婉约、娟秀一些。当然,不是刻意追求所谓的象形,而是能让人通过作品体会到这个意境。”
心手合一。“心跟手要融为一体。就像真正高明的拳术,是用心打人而不是用拳打人。”张良说,“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书法,当然要用心去写。”
人书合一。这是张良认为书法创作中的最高境界。“你创作时,所创作的作品跟你的人是融为一体的。笔墨纸砚都看作是有生命之体,是你的兵将。而你就是统帅,率领他们配合你去共同完成这件作品。”说此话时,张良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如同一位调动千军万马的大将。而对自己用过的笔、墨、纸、砚,也倍加爱惜。“有时候看到有人写字时一拧一拧的,我就像听到毛笔在惨叫,很心疼。”
书法在古代是一个文化人的重要标志,是精神境界和学识修养的标尺。“技”可传,“道”不可传,靠“悟”,也就是说境界靠悟。《说文》曰:“学,悟也。”增加学养,是悟的前提之一。张良认为,一个人的境界决定了一个人的书法水平;艺术家能走多远,则取决于他的层次有多高。
“真正搞艺术的人,首先要有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张良认为,社会责任感,就是看创作的每一幅作品是不是以严肃认真甚至虔诚的态度去创作,让作品站住脚、对得起喜欢欣赏你作品的人,这是一种社会责任感;而历史使命感,则是作者要用发展的、长远的、历史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创作的作品,要放在书法史中去衡量,严格要求自己,自愿肩负起传承中国传统书法艺术的光荣历史使命。“创作一幅作品,就是在赋予这些文字以生命,要让它几百、上千年地流传下去,如果你的作品随便应付,即使你的名出来了,最后可能还会误导后人,贻害无穷。”
得“名”
真正让张良爆得大名、蜚声遐迩的,还是今年由他书写的《拜祖文》。
今年的《拜祖文》是由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会长、我国著名语言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许嘉璐先生撰写的,全文500字,是近年篇幅最长的。张良拿到祭文后,认真反复研读了多遍,同时他也深深被感染:“祖训在胸,步履铿锵;龙之苗裔,无愧轩皇;四海同胞,唐山情长;厚德载物,同筑梦想;燃香新郑,兰蕙芬芳;恭祈故土,福祉绵长。”通读几遍祭文后张良在斟酌用什么样的字体和书写风格来匹配和表达许嘉璐先生之文风、文意,让看到的人觉得文字与文章浑然一体,宛若天成。
“草体,够气势,不够尊重;楷体,够正气,不够流畅;隶书、纂书不够庄重和通俗易懂。经认真思考我决定用行书来书写。在中国书法历史中,被传承最久远、最为经典的当属‘二王’书风,然而,精到而有韵味的后世‘二王’书者甚少,连唐人临“二王”也被南宋书法家姜夔归为‘有形而无神’,不得其精髓!这也是‘二王’书风盛行,但传世者仅“二王”而已的缘故。我认真研究‘二王’一脉的沿袭与路径,觉得只有向上走进‘魏晋’书风方得其解。”这些年,张良对“二王”书风的不断探索与研究令其深有所获,下笔如有神助,“那刻有种淋漓尽致的感觉,一气呵成写了两份,呵呵,感觉不错!”
随着《拜祖文》在全球华人的辐射力,张良火了。前来联系代理经营的画廊也开始络绎不绝,但张良婉拒了其中一次性订几百幅作品的“大单”。“我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更应该保持冷静。如果接了这些‘大单’,会造成急于完成作品任务而保证不了作品质量。给别人这样的作品,违背自己的艺术良心,更不符合我的做人做事风格。因此,越是这个时候,我越需要沉下心来。”
自拜祖大典举行以来,一有闲暇,张良就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读书、临帖创作。他认为:每个人成功会有很多次机会,但每次机会来临之前也会有如名、利、财、权、色等很多诱惑。如果经受不住这些诱惑的考验,动摇了前进的信念,你便离成功越来越远。
张良感恩于自己获得的机会,感恩于社会各界对自己的关心和厚爱,更坚定了珍惜机遇、把握现在,把艺术传承下去的决心。他说:“艺术需要坚守,社会给了你这个机会,就要努力做好艺术传承的使者,架好现在与未来书法发展的金桥。”
有人说张良不求名、不求利,是不是视名利如粪土?张良说,也不是。
“名,我要。如果孔子没有名,哪来的孔子七十二门徒?谁去传播孔子思想?颜真卿没有名,谁还学他的书法?如果没有知名度,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你、进而愿意跟你一起传承和弘扬书法艺术?古代很多不知名的书法家,作品水平与当时的王羲之、颜真卿相当,但没有人知道,东西也流传不下来,更谈不上对书法史的贡献。因此,要传承弘扬和发展书法艺术,不仅需要名,而且需要大名。同时,名也是双刃剑:可以引起更多人对我和作品的关注、品评,甚至于监督我的言行、为人处事;时刻提醒我加强自我约束,提高个人修养,消除可能出现的动摇自己追求艺术信念的因素……”
“有了利,不仅可以糊口,而且可以有条件去帮助更多的人。孟子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张良坦言自己有两个目标:“一是历史上有我的一片纸,二是努力学习探索,在书法史上寻求自己的位置。”张良豪情满怀:“作为一个从事书法艺术的人,老天赋予你这个天分、给你这个机遇和条件,它实际是想让你做这个文化传承的使者,不要辜负了你这个人生的几十年,能做多少是多少,只要你用心去做!”
对自己严苛,对他人宽容。别人谈及那些以收藏之名求金钱、假艺术之名逐利的人,张良的话令人思考:“ 这些没有什么对错,每个人追求不同。但是君子若爱财,取之应有道。”
传“承”
近40年的书写生涯,使张良形成了其古、雅、静、正的风格,他兼修诸家,又对诸家条分缕析,各取所长。
南唐李后主评书:“善法书者各得右军之一体,若虞世南得其美韵而失其俊迈,欧阳询得其力而失其温秀,褚遂良得其意而失于变化,薛稷得其清而失于窘拘,颜真卿得其筋而失于粗鲁,柳公权得其骨而失于生犷,徐浩得其肉而失于俗,李邕得其气而失于体格,张旭得其法而失于狂独,献之俱得之而失于惊急无蕴藉态度,此历代宝之为训,所以琼高千古柔兆执徐。”
“我认为,王羲之书学魏钟繇,而简化其用笔,但韵味缺失。因此,王书成功于简化用笔,也失韵味于此。艺术追求完美但不可能完美,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要学习他们的长处,警惕他们的过失。”张良透露自己习书的秘诀:“每个时段,创作感觉不同,作品面貌也不尽相同。如果某段时间作品线条过于纤细,当学北魏唐人书,加以调节。如果用笔线条过于粗狂,当以羲、献等晋人法,增加其秀美、灵动。这就跟人吃饭一样,需要钙铁锌硒等不同的维生素,需要什么,就从这些圣贤身上去找、去学。我参观的画展可能比书法展多,因为从绘画中,可以更直观地体会到章法布局、笔墨浓淡、远近景对比关系……”
作为一位没拜过师,一路全凭自己摸索、思考、学习、探索而走出来的书法家,却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书法技法和感悟,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每一个真心喜爱书法的人。 “希望自己成为书法艺术传承的使者,甘做铺路石,把桥搭起来,让书法艺术更加发扬光大。”张良说,张旭的知名度没有颜真卿高,但张旭把用笔之法传授给了颜真卿,搭建了艺术传承的“桥梁”,为后来颜真卿的书法艺术成就的取得打下良好的基础。
张良有个愿望,等过些年轻松一些的时候,他想把自己从事书法练习与研究的所获整理出来,联合几个同道人办个专业的书法学校,尽自己微薄之力推动中国书法事业的发展与进步。张良再三强调:“学书法从行书入手,不失为一个好的路径。如果从楷书开始,再往行书上转很难,如果处理不好,一辈子都像在练字……”张良语气殷切:“好多感悟需要自己慢慢用心去体验。古人所说‘功夫在字外’,一定是技法、基础过关后,才能寻找‘字外’的东西。要集中精力,先把基础打好,如果想法太多,反而容易走偏,事倍功半。”
话锋一转:“马克思说一个人追求的目标越高,他的进步就越快。人生需要定目标,才能不迷失方向。书法要有所建树,创造出属于自己艺术语言,需要长期的学习和探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因此,我坚持只管耕耘、不问收获!” 张良语中充满铿锵。
采访完毕,离开张良那隅安静的文化小屋,我们又回到了城市的喧嚣之中。
窗内,窗外,还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