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唐朝名相,著名诗人,西汉留侯张良之后。
作为一个“零差评”的宰相,政绩突出,他忠耿尽职,秉公守则,直言敢谏,选贤任能,可以说,开元盛世之治有他一半的功劳。作为诗人,他诗风清淡,一扫当时绮靡之风,贡献也尤为突出。
可是,张九龄始终是一个谏官,其职责便是整日说些皇帝不喜欢听的话,这是极其危险的官职,自古在其位者,善终者寡,张九龄也不例外,尽管他一片忠心,最后也难逃小人排挤的命运。
很多人都说,安禄山发动的那场暴乱是大唐由盛转衰的分水岭,而我却觉得,当玄宗罢免张九龄,任李林甫为相时,巍巍盛唐便已经走向衰败之路。
而让人唏嘘不已的是,开元之治因张九龄而盛,也随着张九龄而去,在张九龄逝后不久,盛唐走向没落。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代名相张九龄成为了开元盛唐的最后一声叹息。
官宦世家,少能致远
678年,张九龄在广东韶关市出生,当时的张家在广东一带颇有声望,从张九龄的曾祖父开始,便在广东任职,过了很多年,各方面关系都处理的不错。可以说,张九龄一出生,一条康庄大道就已经铺好。
幼年的张九龄聪明敏捷,五六岁便能吟诗作对,自小就展示出过人的才华,是当地有名的“神童”。
然在当时,光有才学还不够,要想入仕为官,还得具有一定的名气。
就像早期的王勃经过家人的安排,和当朝宰相取得了联系,通过写信,发表自己写的诗篇,得到宰相的一句好评,从此名扬天下。
又如陈子昂,几次落榜,后来出千两金银,买了把胡琴,将文章自比胡琴,珍贵却没人赏识,为了引起重视,直接把胡琴砸烂,一举成名,第二年,就得了个进士及第。
张家人混迹官场多年,早已深谙此道,张九龄13岁时,他写的文章就首先得到了广州刺史王方庆的夸赞:此子必能致远。
有了王方庆的鼓励,此后的张九龄更加勤勉上学,在702年,24岁的张九龄一举中第,从此便踏上仕途。
青年入仕,风度过人
入仕第二年,张说因直言得罪了武则天的宠臣张昌宗,被流放到岭南,过韶州之时,张九龄给张说写了一封信,并附上了自己的文章。
张说得阅张九龄文章,夸奖他的文章“有如轻缣素练”,能“济时适用”,从此,便对张九龄甚是器重。
又过了几年,张九龄赴京应吏部试,授秘书省校书郎。几年之间毫无建树,后来太子李隆基有所作为,举天下文藻之士,亲自策问,九龄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升为右拾遗。
而后玄宗李隆基即位,张九龄改任左拾遗。
据史料记载,张九龄“耿直温雅,风仪甚整”。他长相俊美,身姿清隽挺拔,还是个十分注重仪表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一种风度翩翩的姿态,玄宗盛赞。
以至于后来,张九龄被逐出朝堂后,每次有人举荐人才,唐玄宗一定会问: 风度能若九龄否?
招来不满,辞官归养
在张九龄担任左拾遗期间,因为直谏宰相姚崇,与其矛盾逐渐加深,劝其“远谄躁,进纯厚”,以及指出姚崇地方吏治不足而招致其不满,得罪了宰相,在朝廷中的生活自然不好过,716年秋,张九龄称病返家,辞官归养岭南,以避锋芒。
居岭南之时,张九龄也没闲着,当时出入岭南必须经过大庾岭,但因为梅关险阻,往来极为不便。
作为岭南人,张九龄对大庾岭梅关“人苦峻极”的险阻深有感受。于是他上奏朝廷,请求开凿大庾岭新路。
朝廷下旨后,他便翻山越岭亲自在现场勘查,指挥施工。周围的农民纷纷被感化,踊跃加入。
大庾岭古道修通后,南北交通得到极大改善,被后人誉之为“古代的京广线”。
期间还与曲江县尉王履震、韶州王司马来往密切,诗酒唱酬,结成知己:
明发临前渚,寒来净远空。
水纹天上碧,日气海边红。
景物纷为异,人情赖此同。
乘槎自有适,非欲破长风。
——《与王六履震广州津亭晓望》
应召回京,又受牵连
718年,张九龄被召入京,因修大庚岭路有功,拜左补阙,主持吏部选拔人才。
张九龄的才学与能干渐为大家所认识,随后,也迎来了官路亨通的大好局面,开元七年,改任礼部员外郎,开元八年,又升迁司勋员外郎。
一直到公元721年,张说入拜宰相。依靠张说的赏识和提拔,张九龄提升为中书舍人内供奉,成了朝廷之上举重若轻的重臣。
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张说被宇文融弹劾,罢了官职,张九龄遭到牵连,也改为太常少卿,不久调出京师贬至冀州,随后,又改任洪州。
这段时间的张九龄倒也过的轻松,外官闲职,写诗的时间也就多了。
在洪州任上,写了《在郡怀秋》诗二首,其一为:
...
臣成名不立,志存岁已驰。
五十而无闻,古人深所疵。
平生去外饰,直道如不羁。
未得操割效,忽复寒暑移。
...
时不能用,忧郁思归,情真而意切!
直言上谏,终被罢免
730年,张说去世,第二年,玄宗眼看朝廷之中再无能相,想到之前文治的大好局面,于是召张九龄入京,亲授其职,委以重任,官拜中书令,实际上,也就是宰相。
在张九龄当政期间,唐王朝虽处在全盛时期,却隐伏着种种社会危机。
他建议于河南屯田,引水种稻,遂兼河南稻田使。当时范阳节度使张守琏因为副将安禄山讨伐奚、契丹失败,捉拿护送他到京城,请求按照朝廷典章执行死刑。
张九龄上奏说:安禄山狼子野心,面有谋反之相,请求皇上根据他的罪行杀掉他,希望断绝后患。
玄宗不听谏言,放安禄山回到藩地。
当时的玄宗并不知道,正因为他的一点恻隐之心,便让盛唐走向了覆灭。
开元晚期,玄宗渐渐志得意满,每日沉迷酒色,不思朝政,喜欢亲近口蜜腹剑的李林甫等人,对直言敢谏的张九龄却渐渐疏远起来。
后来在李林甫的鼓动下,玄宗罢免张九龄,贬至荆州,任用牛仙客为相。此后,唐王朝便更加江河日下,危机四伏。
张九龄被贬荆州之后,忧愤交集:每读韩非《孤愤》,泣涕沾襟。
荆州是屈原的故乡,张九龄想起了屈原表明自己忠贞的《橘颂》诗,他在《感遇》诗中写道: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或许自己也就是那柑橘吧,想将自己的才华奉献给朝廷,但怎奈奸臣当政,闭塞了皇帝的视听。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人生的起伏进退,也许只能归因于命运的安排吧。
张九龄所作《感遇》诗就有十余首,均以芳草美人的意象,托物言志,表示自己不会因为无人赏识而失去高雅的品行,张九龄的风度与风骨,在诗中尽显。
回乡扫墓,病逝曲江
开元二十八年,张九龄请求回乡拜扫先人之墓,途中染病去世。
在他死后不久,曾被其断言“必反”的安禄山果然掀起了“安史之乱”,从而导致唐朝迅速从“全盛”走向没落。
玄宗逃到蜀地,此时才想起张九龄的劝谏,叹息道:
蜀道铃声,此际念公真晚矣;
曲江风度,他年卜相孰如之。
如果当年玄宗听了张九龄的谏言,或许大唐历史将会被改写,时至今日,很多人对于玄宗罢免他的原因,也深感不解。
毫无疑问,玄宗从心底是极为欣赏张九龄的,张九龄担任宰相的时候,正是开元盛世的顶峰,玄宗对张九龄自然十分敬重,说他“风威秀整”,气质迥异于常人,还说:我每次早朝的时候看到张九龄,都感到精神为之一振。
可是也正因为此,张九龄对于自己的价值观和原则格外偏执,朝廷之上,守正嫉邪,刚直敢言,经常在朝堂上与唐玄宗争论,位极人臣,却为了自己心中的标准不惜得罪甚至违逆皇帝,于国,张九龄是一个好官,但对于玄宗来说,他却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好臣子。
世人皆知,张九龄品格不俗,气质高雅,正直不阿,可如果换一种角度,就像是在《剑桥中国隋唐史》中,便以另一个角度评价张九龄:
难以相处、拘泥、固执、碍事,并且对一些小的原则问题斤斤计较,他心胸狭隘,偏见很深。
可以说,“清流派官员”的特点,都集中体现在张九龄身上,尤其突出的是他信奉文学造诣和学术成就是担任官职的必要条件,因此他最瞧不起的便是朝廷上的武将。
或许,对于张九龄被匆匆罢职的原因除了玄宗晚期的昏庸以及小人作乱挑拨离间之外,更主要的则是这位原则性极高的大诗人与强势的玄宗根本就合不来,违君命是谏官常有的事,可次数多了,皇帝又怎么能容得下。
从他离开政坛的那一刻起,开元盛世已经走向没落,大唐的繁华也随着他的背影徐徐落幕。
而今,我们想到张九龄,同样念念不忘地,还有那一轮穿越空间和时间的明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望月怀远》
这月,依旧是盛唐的月,可天涯早已不是那个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