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文学艺术形式中,童话是最富于想象和幻想的文学体裁,可以说,没有想象和幻想就没有童话,也就没有绚丽多彩的童年。
张天翼就是这样一位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著称的童话大师。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张天翼创造了继叶圣陶童话作品之后的又一高峰,也塑造了一系列经典的童话人物形象。从60后到80后,几代人都对他创作的童话耳熟能详:《大林和小林》、《宝葫芦的秘密》、《秃秃大王》……文学评论家夏志清在《中国近现代小说史》中将张爱玲、张天翼、钱钟书、沈从文推崇为“黄金十年”四大家,并称赞张天翼“实际上已成为中国文学史的一部分”。
壹
张天翼1906年出生于南京,1929年正式开始写作生涯。张天翼24岁时,就在都市中广泛接触到中流社会和下层民众的生活,认识了许多小商人、小手工业者、小学教师、工人、车夫、女工、学徒、失业者,同时注意观察他们生活的情形、留心和听取他们生活的故事,甚至还同他们交谈,这为他语言材料的丰厚积累和深刻感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32年,张天翼的第一篇童话小说《大林和小林》开始连载。这部作品对旧中国表现出强烈的批判精神,其针砭时弊及潜移默化的讽刺,具有现代风格。很显然,这与他新中国成立后创作的儿童文学代表作《宝葫芦的秘密》《罗文应的故事》等宣扬积极进步、爱学习的好少年的作品风格有明显不同。可以说,这部童话作品表现了张天翼童话创作的多元风格。
在《大林和小林》中,张天翼运用了一分为二、最终归一的讲述方式,让大林小林两兄弟截然不同的命运始终牵引着孩子们的心。被怪物追杀的两兄弟分离后,小林被坏狐狸捡到,见到昏庸的国王,被卖,遭遇吃人的四四格,杀死他,又出现第二四四格,再杀死,居然还有个第三四四格,差点丧命地艰难逃离……大林呢,被另一只狐狸碰到,把他当成升官发财的工具送给大富翁做儿子,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开始变得懒惰,逐渐失去人性……
《大林和小林》最突出的艺术特点即是夸张、荒诞手法。大林被送给无子的大富翁当儿子后,过得很不错。他被改名叫唧唧,身边有200个听差伺候他。在皇家小学校参加赛跑那一段,张天翼运用夸张表现荒诞到了极点,极具艺术韵味:
《大林和小林(片段)》
这次赛跑是5米赛跑。参加赛跑的一共是三个:一个是唧唧,还有一个是乌龟,还有一个蜗牛。……
乌龟伸长了脖子,拼命地爬,背壳上油亮亮的,好像出了汗似的。唧唧用了全身的力,想要赶到乌龟前面去,唧唧张着嘴,又重又厚的下巴肉就挂了下来,一晃一晃的。蜗牛也非常努力,把两根触角伸得长长的,用劲地往前面奔。
所有的观众都来看这5米赛跑。大家都拍着手叫着。跑了三个半钟头之后,大家更叫得厉害了。
“只有一米了!只有一米了!”……
又过了两个钟头,跑到了。……
等了一下,有人挂出一块牌子来,牌子上写着:
五米赛跑:第一——乌龟,第二——蜗牛,第三——唧唧
一共跑了五小时又三十分,破全世界记录!!
贰
张天翼的童话作品就是这样,把丑陋的、丑恶的以及龌龊的东西用诙谐的语言暴露给人看,使小读者在捧腹大笑之后,加强了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之情以及对非美好事物的批判之意。
日后的“童话大王”郑渊洁曾回忆:“《大林和小林》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三本书之一。如果我儿时没有看到《大林和小林》,我今天不可能靠写童话谋生。”他也很感谢张天翼对自己的影响:“我感激他的童话影响了我,启发了我,武装了我,使得日后我在选择写童话作为谋生手段时,比别人技高一筹。在我眼中,张天翼是比安徒生更伟大的童话作家。”
张天翼则评价自己创作儿童文学的态度是:“只要不是一个洋娃娃,是一个真的人,在真的世界上过活,就要知道一点真的道理。”他从没想过要给孩子们一个完美的世界,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他的目的,是引导孩子们自己思辨善恶美丑、学会面对现实。
正如张天翼所说,只有“化身为孩子,用孩子的心灵想,用孩子的眼睛看,然后用孩子的嘴巴说话”,才能使作品的叙述语成为孩子们习惯接受的语言方式和叙事方式。正是通过这种特殊的叙述方式,张天翼的童话小说才在广大小读者中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本人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代儿童文学大师。
1985年4月28日,张天翼在他的童话世界中长眠。尚在病榻上时,他曾在文中写道:“只要我一息尚存,一定努力锻炼,争取将来继续为孩子们——为那些我在病榻上也难以忘怀的、我亲爱的孩子们,创作,创作,再创作。”斯人逝去已久,此情此语,仍然在历史长河之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