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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0年7月26日,上任两年的两江总督马新贻按照惯例,在校场循例阅射。
校场与总督衙门只一墙之隔,为了总督的检阅方便,总督衙门与校场箭道开了一个便门。通常这里是不让百姓行走的,无奈今日是循例阅射的大事,箭道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
为什么循例阅射要大办呢?
两江一带是太平天国的旧地,被湘军收复后,便盘踞于此。马新贻一个山东大汉来江宁当官,没有自己的护卫队自然是不行的。在慈禧的同意下,马新贻在江宁组建了自己的2000人的武装力量。循例阅射就是这2000人马的大阅兵。
展示自己武装力量的盛典,自然不能低调。当马新贻着官服巡阅后,在旗牌官的开路下,敲锣打鼓,马新贻在众多随从的拥簇下,准备从便门回府。
此时,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一个箭步来到马新贻面前跪倒在地,口喊冤枉。众人还未定神,男子从靴内抽出短刀,直插马新贻身体。后来,各方回忆,均不相同,有的描述为刀子插入腹部,有的描述刀子插入左肋。总之,这一刀很致命。
刺客自然无法逃脱,被众人缉拿。
马新贻则被佣人们抬去送医,无奈伤势过重,第二天一命呜呼。
两江总督这样的大员被刺,怎是一般事情,大清的焦点聚集在江宁这个是非之地。
两江总督两江总督,清朝九位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总管江苏(含今上海市)、安徽和江西三省的军民政务,官秩从一品。由于清初江苏(含今上海市)和安徽两省辖地同属江南省,因此初时该总督管辖的是江南和江西的政务,因此号两江总督。太平天国运动之前其职位多由满人担任,之后汉人渐多。从康熙四年(1665)到宣统三年(1911),有影响的计80余人,98任,历247年。历代两江总督如于成龙、张鹏翮、史贻直、尹继善、陶澍、林则徐、裕谦、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刘坤一等皆为清代重臣。
在江宁这个地方当官,是最郁闷的。
江宁就是今日的南京,是中国南方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因此江宁一地设有江宁县衙门、江宁府衙门、江宁布政司衙门、两江总督衙门,可谓四级官府在一县,都是权高位重的朝廷大员,谁也得罪不起。
所以,在江宁当官处处小心谨慎,一招不慎不知会得罪哪层官人。
江苏不同他省,一省之内既有总督、又有巡抚,总督驻江宁,设江宁布政使司衙门管理江宁府、淮安府、扬州府等4府3厅。江苏巡抚驻苏州,设江苏布政使司衙门管理苏州府、松江府等4府1州。江苏巡抚受两江总督节制。
马新贻被刺后,江宁大小官员均来探望,布政使以下的官员根本进不得屋子。
江宁将军魁玉与江宁布政使梅启照来到近前,马新贻早已意识模糊,气息微弱,简单口语几句,早已没人能听清说得是什么。
这个案子非同小可,罪犯审理一颗不能耽搁。7月27日,江宁立刻成立了以江宁知府为首,上元县、江宁县知县会审的审理小组。
案发在江宁,理应江宁知府审理,江宁城下辖两县上元、江宁。所以组成了这样的三人审理小组。
知府审理下来,刺客闪烁其词,只知道他叫张汶祥,至于动机闭口不提。
这样大的案子,小小知府如何审理的了。知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张汶祥既然敢行刺总督大人,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后面有什么厉害的背景,谁人可以清楚。
知府也就尽到审理的义务,至于动刑决然不敢,如果刺客张汶祥有个三长两短,谁知道是不是知府要杀人灭口。这时候,张汶祥成了大清最安全的老百姓。
江宁知府将审理结果上呈江宁将军魁玉,写道:
“行刺之由,一味闪烁,毫无确供”
魁玉将经过上奏朝廷,很快,8月3日朝廷回复:
“总督衙署重地,竟有凶犯胆敢持刀行刺,实属形同叛逆,应当严刑审讯,即著魁玉督同司道各官赶紧严讯,务得确情,尽法惩办。”
马新贻死后,江宁将军魁玉代理两江总督。这个魁玉是个满人,富察氏,镶红旗,是江南地界,少有的不是出身湘军的军政大员。
疑问来了,江苏巡抚这个职位仅在两江总督之下的地方大员,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一直没有出现呢?江苏巡抚丁日昌去了哪里呢?是不敢出现,还有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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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回复说得已经非常明白了!“总督衙署重地,竟有凶犯胆敢持刀行刺”,背后究竟是不是有什么人支持,这才是朝廷要弄明白的。说来也巧,最让人担心的局面出现了......
朝中开始有人借此案,胡乱添油加醋,公报私仇。
两江总督衙门户科给事中上奏称:张汶祥行刺之时喊过:“养军千日,用在一朝!”这分明就是有人指使!这一消息可谓惊天秘闻,在朝中一下子炸了锅。
太常寺少卿王家璧上奏传闻:“江苏巡抚丁日昌之子被案,应归马新贻查办,请托不行,致有此变。”
一下子把漩涡中的江苏巡抚丁日昌扯了出来,针对丁日昌的攻击开始了。不仅如此,还把丁日昌的儿子也一并牵出。王家璧说的是什么案子呢?
不久前,丁日昌的儿子和亲友在太湖游玩,碰见太湖一兵丁,两人起了争执,正巧兵丁上司来到,惩罚了兵丁。世后,兵丁竟一命呜呼。这个案子交由马新贻审理。总督审巡抚儿子的案子,而且说到底也无什么责任,马新贻自然卖个面子,简单处理。在此过程中,丁日昌表示自己教子无方,并要求严加法办。事情迅速解决,并没有出现太常寺少卿王家璧所说的情况。
朝廷简单查证,便知此说不值一提。
但是这对于丁日昌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原因很简单:作为湘军出身,后投淮军的丁日昌被人盯上了。
“请托不行”这盆脏水便是前站。太常寺少卿王家璧为什么也非湘军出身,为什么要泼这盆脏水呢?丁日昌是铁杆的洋务派,被朝中守旧派记恨已久,今有良机,有枣没枣打三杆子。
案发之时,丁日昌究竟在哪呢?
7月25日,也就是“刺马案”前一天,江苏巡抚丁日昌来到天津,会见了正被“天津教案”折磨的曾国藩。7月26日,“刺马案”发生,而也就在这一天,曾国藩回访丁日昌。
丁日昌的天津之行,究竟与“刺马案”有何联系,丁日昌究竟与曾国藩说了什么,引来外界种种猜测。开始有传闻说:马新贻被杀,终究是因为与巡抚丁日昌关系不和。虽然朝廷确认上次是诬告,但是这个复杂的大锅,丁日昌可是背不起的。
这样的传闻可是吓坏了丁日昌,虽然脱离了湘军,但是也算是和平分手,如果还是顽固派倒也好说,最怕是湘军势力故意利用此事报复自己,做一个代罪羔羊?越想越害怕的丁日昌,想到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曾国藩。
他上书朝廷,希望让曾国藩来江宁调查此案,又写信给曾国藩,希望他能来江宁审理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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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朝廷严加审讯指令的江宁将军魁玉,怎敢耽搁,立刻用刑。这一用刑,张汶祥还真就招认了,立刻供出自己曾经参加过捻军,还把自己的儿女招了出来。至于是什么人指使张汶祥干的,还是毫无所获。
魁玉审理将近一月,竟然毫无所获,这让朝廷大失所望,朝廷下旨:
“惟以兼圻重臣,督署要地,竟有不法凶徒潜入署中,白昼行刺,断非该犯一人挟仇逞凶,已可概见。现在该犯尚无确供,亟须彻底根究。著张之万驰赴江宁,会同魁玉督饬司道各员,将该犯设法熬审,务将其中情节确切研讯,奏明办理,不得稍有含混。”
朝廷的“白昼行刺,断非该犯一人挟仇逞凶,已可概见。”已经确定了,这件事绝不是张汶祥意气用事,而是有准备有组织有预谋,而这个背后的黑手是谁呢?
魁玉查不出来,那么就让漕运总督张之万前来牵头会审。
朝廷的方针是一贯的“设法熬审,务将其中情节确切研讯。”朝廷既然想用此事大做文章,得不出好结果,朝廷自然不会满意。
张之万何许人也?张之万是张之洞得哥哥,河北南皮人,慈禧太后得铁杆支持者,在辛酉政变中就支持了慈禧太后,还得到过醇亲王的推荐。更重要的是,张之万既非湘军,亦非淮军,只是效忠慈禧。
既然魁玉不给力,张之万被朝廷赋予重任,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查出来,得到朝廷想要的答案。朝廷想要什么答案呢?
这时的大清可谓是派系林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朝内就有后党与奕訢两党之争,朝中还有以奕訢为首的洋务派与顽固派的矛盾。在洋务派中又分为满人与湘军。
湘军历尽千辛万苦,解决了太平天国之乱,太平天国所控制的江南地区,基本被湘军把持。虽然曾国藩主动裁撤湘军,但湘军大员已经遍布各省督抚,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为了分化湘军势力,朝廷又整出个以李鸿章为首的淮军势力。丁日昌就是这个时候加入淮军的。
而张之万是难得的政治过硬,有过丰富从政经验,还有实战经验的朝廷大员。在这个节骨眼,把张之万调入江宁审查马新贻案,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那就是借此案,打压地方派系。
张之万会按照朝廷旨意解决“刺马案”吗?
不会!
原因很简单,客人怎么能在主人家审案呢?!作为流官的张之万来到湘军经营十数年的江苏,想要审理案子对湘军不利,是比登天还难。
除此之外,张之万还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被杀的马新贻,本应赴任浙闽总督,行至山东,竟接到朝廷圣旨,要求改任两江总督。马新贻回到北京,面见慈禧,据说马新贻出宫后,大汉不止,对自己的兄弟说:我死后你们要低调行事,方能自保。
看来马新贻早就知道自己难逃此劫。慈禧在宫中对马新贻交代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是不难猜测,无非是打击湘军势力。
虽说是传言,张之万还是感到不寒而栗。更让他害怕的是,江宁甚至出现了传闻,说:天平天国留下无数宝藏,被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抢劫一空,又纵兵抢劫,将无数宝藏据为己有。马新贻来江宁,就是为了调查太平天国宝藏一案的。调查过程中,得罪湘军,才被杀害。
张之万何等聪明。
这样的传闻内容终究假的一塌糊涂,又无宝藏清单,全凭想象,何来宝藏一说,况且天京之围,数年之久,城内惨象不可言喻。张之万怕的是这样传闻的源头,这样的舆论显然是有针对的。
针对的就是湘军,把马新贻之死的矛头直接指向湘军,贪赃枉法,担心调查,杀人灭口,这是老百姓最喜欢的故事情节。接下来,就需要一位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揪出凶手,为总督马新贻洗冤。这样的舆论谁能放出来,一定是希望看见湘军衰落的人,谁最希望湘军衰落,当然是慈禧,是朝廷。
张之万怎能不知其中利害,这样的案子是一个外人张之万就能审理的吗?虽然朝廷表示对张之万各种支持,但是支持归支持,张之万究竟能否审理得下来,终究是悲观态度。这一点,张之万是能猜到的。
所以,张之万只是按照之前审理结果应付,和刺客张汶祥东拉西扯,究竟谈不出什么实质问题。张之万想干什么?他在等,等什么?等一个真正可以审理此案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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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知道江宁情况复杂,大家把矛头指向湘军,作为湘军领袖,已然孑然一身,低调行事,如何一出问题,就把矛头指向湘军呢。终究是树大招风,惹人嫉妒。
“刺马案”一定是湘军所为吗?都说江宁是湘军地盘,从两江总督到江苏巡抚,再到江宁将军哪一个是湘军势力?这些年,朝廷早就把湘军势力的调离江苏。
马新贻一到江宁便设立2000私家军,难道还不够吗?马新贻在两江任上改革盐税,触动了大利益集团的利益,这可不是湘军势力,为什么一出事,总是要想到湘军呢?
曾国藩很是郁闷。
直到慈禧召见了在天津苦不堪言的曾国藩。曾国藩在天津处理教案,得了一身卖国贼的骂名(可参见表哥关于天津教案的文章,不久发)9月中旬,曾国藩来到北京,见了慈禧,便有了一番著名的谈话。
慈禧看着跪在地下的曾国藩,问道:
“马新贻这件事岂不甚奇?”
曾国藩坚定地回答道:
“这件事很奇!”
慈禧又弱弱问道:
“马新贻办事很好?”
曾国藩头也不抬答道:
“他办事和平精细。”
慈禧话锋一转:
“江南的事要紧,望你早些去。”
曾国藩缓缓答道:
“即刻就去,不敢耽搁。”
慈禧语调急切,问道:
“江南也要练兵?”
曾国藩定神一定,答道:
“前任督臣马新贻调兵两千人在省城训练,臣到任当照常训练。”
这段对话看似简单,实则惊心动魄。
慈禧问:这件事奇怪不奇怪?要看曾国藩的态度,言外之意,看曾国藩是不是这件事的主谋,这件事究竟和湘军有没有关系。
曾国藩从容应对,任何小花样都是寻死,只是实事求是:奇怪。
慈禧问:马新贻办事好不好?言外之意,是不是马新贻办事不好得罪你们湘军,他办事你们满意吗?
曾国藩不愧是圣人,答道:他办事和平精细。一个“和平”其中有多少意味,办事和平,从不起争执,公平公正,态度从容和善,与湘军毫无矛盾。
慈禧终于说出调曾国藩进京的真实目的,那就是让曾国藩审一下自己地盘的案子。
曾国藩怎么能当面驳了慈禧的面子,只能答应。究竟去不去,事后可以再议,至少现在不要起争执。
慈禧得了肯定的答复,开始担心曾国藩去江宁的副作用,问:去了用不用练兵?
曾国藩的回答直接消除了慈禧的忧虑:练兵练的不是我的湘军,而是前任马新贻的亲兵。
曾国藩一离开北京,就拒绝前往江宁,只是以眼疾推脱。
直到曾国藩收到了丁日昌写的信,他才决心南下。曾国藩是为了救丁日昌吗?显然不是,曾国藩是为了救自己,天津的案子让他精疲力竭,各种骂声不绝于耳,南下可谓是避难。
曾国藩一路游山玩水,缓行不前,到江宁居然用了36天。从慈禧召见曾国藩,到曾国藩以两江总督身份重归江宁,竟然前后用了3个月的事件。
曾国藩到江宁前,他部署了有利于自己的社会舆论,那就是抹黑马新贻,把矛头远离湘军,把焦点和舆论漩涡离开湘军。
曾国藩的部下对马新贻的经历进行重重考虑,又对刺客张汶祥的供词比对,终于看准一个点,那就是张汶祥曾经当过捻军,而马新贻曾经平定过捻军,有了共同点,故事就好编了。不怕故事离奇,就担心老百姓不喜欢,传播不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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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0年末,上海丹桂戏园正爨演一出名为《刺马传》的戏剧,这出戏根据一年前,两江总督马新贻被刺案改变而成。杀人凶手张文祥尚在狱中,案件经过马拉松式的审理,还没定论。上海的戏楼已经将案件经过改变城戏剧,登上舞台,不可谓不迅速。
戏剧如此演道:
陈金威、曹二虎、石敬塘三人原以镖行为生,贪官雷德胜索贿不成,欲强押镖车;幸得张文祥搭救,四人结为义兄弟。陈金威有妻李桂兰貌美贤淑,表妹黄英如则为女中英豪,下 嫁张文祥。官府行文逮捕陈、张四人,众人有感于贪官腐败,遂决意投靠捻军领袖张乐行。马新贻奉命剿捻,兵败被擒,诈降于陈金威。张文祥劝之莫纳,不听,出守舒城。马新贻暗中联络清军,说降陈金威,计破舒城,又逼死李桂兰。陈金威、曹二虎投奔马新贻,金威为马所害;幸有故人马福报恩,救走二虎,与张文祥会合。张、曹起兵报仇,为马所败,张文祥夫妇离散。黄英如夜刺马新贻失败,张文祥救之不及,仓皇逃逸。马新贻升任两江总督,并行赏追缉张文祥。张文祥毁容改形,欲报大仇。在马福协助之下,于校场行刺成功,遭擒。
台上演员演得心惊肉跳,台下观众对马新贻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跳上台去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一番。马新贻毕竟两江总督这样的高官,朝廷并无批评,无故被杀,戏班接到戏园命令,迅速改编这个刚发生不久的案子,让马新贻以反面形象登上舞台。
演员怎不知其中利害,无奈寄居戏园,只得按照要求如此改编。至于戏园是何原因非要在这个时候,演出这样一出侮辱朝廷大员的戏,戏园主人甬人刘维忠怎有如此之大的胆子呢?
据说,是漕帮暗中要求刘维忠。甬人来沪,艰辛至极,能有一份令人羡慕的产业,手中把柄自然不少。漕帮轻松抓住,并在洋人的协助下,逼迫戏园上演《刺马传》。
经过戏剧包装,很快,马新贻就成了一个“渔色负友”的奸佞小人。马新贻的各种传言在上海传开,并扩散到江宁一带。
“渔色负友”这样的传言对马新贻的死是一个巨大的侮辱,但是舆论似乎还不太够,开始雇佣文化圈的舆论将传言进一步坐实。
各种文人在文章中表达了马新贻死因的猜测。例如,史学家邓之诚曾言:
“马置台尚为女人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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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到了江宁,行事低调过于往常。曾国藩知道,自己不是来做青天老爷的,而是为湘军开脱的。只要矛头不指向湘军,我就沉默不语,绝不多做一件事。
朝廷总要知道案子审理结果。曾国藩按照先前审理的结论即:
凶犯张汶详曾从发捻,复通浙江海盗,因马新贻前在浙抚任内,戮伊伙党甚多。又因伊妻罗氏为吴炳燮诱逃,呈控未准审理;其在新市镇私开小押,适当马新贻出示禁止之时,心怀愤恨,竟敢乘间刺害总督大员,实属罪大恶极。既据郑敦谨等审讯确实,验明凶器亦无毒药,并无有另有主使之人。
张汶祥干过捻军,就不是什么好人,后来干过海盗,马新贻任上灭过海盗,张汶祥很是郁闷。恰巧张的妻子跟别人跑了,申诉官府不接。张汶祥只能靠作赌博生意为生,马新贻又取缔了赌博,所以是怀恨在心,刺杀马新贻。
究竟是不是有人指使呢?凶器上并没有毒药,说明并不是预谋已久谋害总督,所以没有幕后主人。
这个案子已经拖了半年,曾国藩态度消极,朝廷决定不能再拖了。要有个公允的判决,究竟有无幕后主人,案子到了该终止的时候了。
朝廷派刑部尚书郑敦谨前往江宁火速判案。刑部尚书类似最高法院院长一职,这个郑敦谨虽是湖南人,却不是湘军人脉,道光十五年进士,参与过剿灭捻军的行动,是一个能文能武的角色。重要的是郑敦谨也是慈禧信得过的大员。
1871年除夕,郑敦谨抵达江宁,正月初七,便开始对刺客张汶祥进行审问,终究还是之前结果,并无新意。
1871年3月19日,郑敦谨决定结案。
凶犯张汶详曾从发捻,复通浙江海盗,因马新贻前在浙抚任内,戮伊伙党甚多。又因伊妻罗氏为吴炳燮诱逃,呈控未准审理;其在新市镇私开小押,适当马新贻出示禁止之时,心怀愤恨,竟敢乘间刺害总督大员,实属罪大恶极。既据郑敦谨等审讯确实,验明凶器亦无毒药,并无有另有主使之人。着即将张汶详凌迟处死,并于马新贻柩前摘心致祭,以彰国法而慰忠魂。
3 月26 日,朝廷接受。
4 月 4日,曾国藩奉旨监斩,将张文祥凌迟处死,并摘心致祭。郑敦谨回京路上,曾国藩长送渡江。郑敦谨并未回京,只差两个用人回京交代,自己称病愤然辞官。
其中究竟有何利害,世人多解读,实际上,郑敦谨可能真的生了病,因为两年后,他就因病去世了。
这件案子牵涉朝中、地方各种势力,细细一想,竟然把整个大清都装了进去,这个案子各方势力调动各种能量,打个平手。
案情复杂就复杂在简单,以至于简单到没人相信。对描述刺客张汶祥说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单方面回忆,竟然成了朝廷死抓不放的把柄。
真正可怜的是两江总督马新贻,冤死他乡,还要被世人侮辱。这件事发生一百多年后,由李连杰、刘德华、金城武主演的《投名状》仍旧是根据湘军势力改变的戏曲《刺马传》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