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对寒江雪。
柳宗元的这首《江雪》诗,是五言绝句的千古名作;从禅宗文化的角度来看,则是天地之禅,作者以禅者的面目,在千山万水、天地空寂的寒江上独坐“钓心”,如来藏所显示出来的智慧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在冰清玉洁的世界中辐射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大气磅礴的力量,这是一首力遏群英的禅诗,这首禅诗,蕴涵着作者参禅问道学佛的心路历程。
柳宗元出生于一个士宦书香世家,家风清正淳厚,其父是一个性格刚直、嫉恶如仇的读书人,是官场的“加类士官”,敢于为民、忠于朝廷、不阿权贵,一生官运坎坷、家境清贫。柳宗元自小在母亲的抚育下成长,经史子集无所不晓,三教九流用心研究;读书不拘一格,博古通今,综合文化水平深厚,韩愈称赞:“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二十一岁中进士,文坛声誉著于长安。与当时的青年士俊刘禹锡、韩愈、吕温、崔群等惺惺相惜,结为好友,先后通过科举步入政坛、为国效力。
柳宗元继承了其父的理想与性格,秉承“取唯民主义以为政本,一切轻君而重民”的理念,指出:“夫为吏者,人役也,役于人而食其力,可无报耶?”认为,做官,是做人民的仆役,给人民做仆役,又享受人民的劳动果实,对人民怎么可以没有报答呢?这种“民本、民利、民谋、民治、民享”思想,时至今天,仍然散发着人民的政治家、思想家的智慧光芒。
长安时期的柳宗元,仕途一帆风顺,文章也独领风骚,与韩愈等掀起古文复兴运动,在文坛上叱咤风云,隐隐然起着文坛领袖的角色。唐顺宗登基后,33岁的柳宗元跻身朝廷,与刘禹锡等参与王叔文政治集团的改革运动,推行新政,起用身在长安的人才参政议政;惩办贪官酷吏;整顿财政;抑制藩镇割据势力;打击宦官弄权,招招指向唐王朝肌体上的蛀虫和利益集团,在政坛上刮起一阵新风。新政对人民有利,民众衷心拥护,民间反映非常热烈,史称“人情大悦”,“百姓相聚欢呼大喜”(《顺宗实录》卷二)。在专制皇朝实行改革,必须依靠皇帝的支持才有成功的可能,可惜的是,永贞元年的新政仅仅实行了六、七个 月,唐顺宗因身体问题禅让皇位,由太子李纯接位为皇帝,帝号称唐宪宗,王叔文、柳宗元、刘禹锡他们的改革,动了利益集团的“奶酪”,这一次,就受到反对派的反攻倒算了,全部遭到政治清洗,被贬为编制外的司马,史书称之为“八司马”事件,而柳宗元则被贬为湖南永州司马,开始了“翻为岭外行”的贬谪人生。
长沙湘水汨罗江,多是古来贬官南下拜祭之处,以忠受谤的屈原,也成为南迁贬官的“始祖”,是贬官哭诉的偶像。“后先生盖千祀矣,余再逐而浮湘”。当柳宗元移舟汨罗江口,想到自己千年之后追随屈原被贬逐来到湘之上,不禁触景生情,悲愤满怀,写下了《吊屈原文》,既凭吊屈原来,更是凭吊自己,滔滔湘江水,倾诉心中情,最后,他不禁感慨身世起来:
吾哀今之为仕兮,(我为今天的满朝官员痛心啊)
庸有虑时之否藏?(他们哪在考虑国家的治乱兴亡)
食君之禄畏不厚兮,(他们害怕的是自己俸禄不厚啊)
悼得位之不昌。(担心的是自己的官运不昌)
退自服以默默兮,(我只得退身自守默默地自行其事啊)
曰吾言之不行;(向人们诉说我的主张已经行不通)
既媮风之不可去兮,(苟且偷安之风既不可改变啊)
怀先生之可忘?(我怎敢把先生的高洁品德遗忘)
自己一心忧国忧民居然落得贬职岭外如此下场,而朝中新贵追名逐利、贪得无厌却把持朝纲,北望故乡尤感:“岭头无限相思泪,泣向寒梅近北枝。”
儒家文化讲究入世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国家服务,搏取功名、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而科举制度恰恰是锁定天下学子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功名枷锁”,所以,唐太宗看到读书人纷纷进入考场时,不禁得意地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科举制度成为读书人当官从政的必由之路,放榜之日,榜上有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踏尽长安花;官场失意之时,儒家学说就不灵光了,用不上了,有的只是唉声叹气,或者意志消沉、自甘堕落,因为,统治阶级都不需要你了,英雄无用武之地,你又凭什么去治国平天下?儒家所提倡的诚意修身齐家等等格物致知的修身功夫,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统治阶级服务,为了功名利禄服务,当功名平台“皮之不存”,诚意修身齐家“毛将焉附”?儒家学说在此时此地,对于心灵的抚慰,束手无策!
唐朝著名诗人、“诗佛”王维说:“一生几多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消?”佛教文化,作为心灵文化、生命智慧科学,恰恰填补了儒家、道家所没有的安心、抚慰生命的功能。自从佛教传入中国后,佛教文化就成为不少学子官场失意、功名失落后的“心理治疗良药”,屈原没能赶上佛教,只能自沉汨罗江以死抗争、以死言志了;而千年之后的柳宗元却有佛教文化的支撑,度一切苦厄,绽放出生命的大智慧,成为一代文宗,人民喜爱的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学家,其智慧生命宝典《柳河东集》时至于今,依然熠熠生辉。
柳宗元先时被贬韶州刺史,半路接到通知,再贬为永州司马,而且是仅仅享受司马的工资待遇,其他的如车辆马匹、公寓、仆役等享受,全部被剥夺。柳宗元结婚三年后,妻子杨氏就殁去,此后一直没有结婚,南下羁旅,由自己扶着六十七岁高龄的老母亲,还有堂弟柳宗直、表弟卢遵以及僮仆等踽踽南下。
由于柳宗元是编制外官员,没有公寓安居,在人生地不熟的湖南永州,四顾茫茫,不知何处是栖息之所?在这个时候,佛教伸出了温暖的双手,永州龙兴寺方丈重巽和尚,热情安排柳宗元一家住在龙兴寺的西厢房内,对于只接纳两序大众出家人的寺院来说,已经是慈悲出怀、破格安置的了。柳宗元结合寺院的格局,作了一番修缮,成为别具园林特色的的“西轩”,每当俯览潇水、眺望湘水之时,总有“海畔尖山似剑芒,秋来处处害断肠;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的怆然愁怀。
祸不单行,第二年的五月,柳宗元六十八岁的母亲在龙兴寺去世,“此处不断肠,定知无断处”,柳宗元痛不欲生,身体更加衰竭,幸好有寺院僧人帮忙处理母亲的后事,给自己送汤送药,还送些经书来供读;当时,永州虽然地处南方,但是,唐朝扶持佛教的政策在这里也得到落实,寺院众多,各派兴盛,尤其是六祖在岭南开创的中国禅宗,对佛教各派、对社会各界都有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在生命最困顿、最凄怆的时候,在政治上备受打压难逃生天的日子里,是佛教给他温暖、给他希望、给他信心、给他欢喜。后来,柳宗元又搬迁到法华寺借住,四五年之后,在三十八岁那年,才有能力在永州城郊潇水西边的冉溪傍,买了一块土地兴建农舍式房屋,名之曰“愚溪”精舍。
柳宗元在永州十年多时间里,与寺院僧人打成一片,对佛教文化日渐熟悉,写了不少佛教文化的文章,既有赞叹高僧的,也有赞叹寺院的,更有自己的学佛心得。特别是对患难之交龙兴寺住持重巽法师对自己一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更是赞不绝口,把他视作菩萨级别的“上人”。有一次,重巽法师从竹林自采一些雨前新茶送给柳宗元,宗元呷茶生津,作诗《巽上人以竹间自采新茶见赠酬之以诗》:“芳丛翳湘竹,零露凝清华。复此雪山客,晨朝掇灵芽。蒸烟俯石濑,咫尺凌丹崖。圆方丽奇色,圭壁无纤瑕。呼儿爨金鼎,馀馥延幽遐。涤虑发真照,还源荡昏邪。犹同甘露饭,佛事薰毗耶。咄此蓬瀛侣,无乃贵流霞。诗词以《维摩诘经》中的等觉菩萨维摩诘从妙香国取得香饭的故事,比喻巽上人从妙高山上采来香茶,茶香妙曼,受用无穷,情深似海。后来,柳宗元爱屋及乌,以自己的妙手文章和猷丽书法,结合自己修学佛法的心得体会,为龙兴寺各个殿堂泼墨挥毫:
《净土堂》
结习自无始,沦溺穷苦源。流形及兹世,始悟三空门。华堂开净域,图像焕且繁。清泠焚众香,微妙歌法言。稽首愧导师,超遥谢尘昏。
《禅堂》
发地结菁茆,团团抱虚白。山花落幽户,中有忘机客。涉有本非取,照空不待析。万籁为谁生,窅然喧中寂。心境本同如,鸟飞无遗迹。
《芙蓉亭》
新亭俯朱槛,嘉木开芙蓉。清香晨风远,溽彩寒露浓。潇洒出人世,低昂多异容。尝闻色空喻,造物为谁工?留连秋月晏,迢递来山钟。
《苦竹桥》
危桥属幽径,缭绕穿疏林。进箨分苦节,轻筠抱虚心。俯瞰涓涓流,仰聆萧萧吟。差池下烟日,嘲哲鸣山禽。谅无要津用,栖息有余荫。
由于柳宗元尊重佛教、修学佛法,深得当时永州地区寺院僧人的爱戴,他们同情柳宗元的际遇,敬仰柳宗元的才学,纷纷请求柳宗元搬到他们的寺院居住,柳宗元母亲仙逝后,他们一家就搬到了附近的法华寺。法华寺的风景更胜龙兴寺一筹,而且在郊外山野之所,更加附合文人饮酒赋诗的情怀,柳宗元在寺院里与僧人时常讨论佛法义理,渐渐摒除当初以儒经解佛经的方法,而是以佛经解佛经,在佛法大海中慢慢转变自己的思想认识;柳宗元也时常与各地慕名而来的学子,或者南下探视自己的好友,或者被贬附近州县的“贬友”们在法华寺西亭把酒临风、对月抒怀,一吐胸臆,自有一番欢喜在心头。
即使是在岭外音书绝的岭南,这里的佛教寺院也是遍地开花,寺院成为当地的文化中心和社会教育基地,无论是士官学子,抑或是农夫走卒,都以寺院为心灵栖息之地,梵呗咏歌,经唱佛号,被他们视作是安心良药、清心良方。在当时的寺院当中,十寺九禅,凡言禅者皆本曹溪,禅宗占据了佛教寺院的半壁江山,成为佛教的主流,而禅宗南北宗之争,因六祖的法义正确、传承纯正,以第八识阿赖耶识如来藏真心为开悟标的,与印度正统佛教正法一脉相承,逐渐成为禅宗的主脉;神秀的“观心看净”一念不生的以定为禅法门,因为法义与佛教如来藏妙义渐行渐远,粤语讲,驼背佬穿背心——唔那(粘)腩(不贴心的意思),最终三代而折,渐渐散入历史的烟云里。
相对于神秀在唐中宗年间被册封为“大通禅师”,六祖一脉受到朝廷最终肯定却是姗姗来迟,而且是岭南广西官员争取的结果。六祖圆寂106年后,他的谥号经由桂管观察使兼岭南节度使马总奏请朝廷,唐宪宗下诏封赐为“大鉴禅师”,跟着,又请广西柳州刺史柳宗元撰《曹溪第六祖赐谥大鉴禅师碑》碑铭:
扶风公廉问岭南三年,以佛氏第六祖未有称号,疏闻于上,诏谥大鉴禅师,塔曰灵照之塔。元和十年十月十三日,下尚书祠部符到都府,公命部吏洎州司功掾告于其祠,幢盖钟鼓,增山盈谷,万人咸会,若闻鬼神。其时学者千有余人,莫不欣踊奋厉,如师复生;则又感悼涕慕,如师始亡。因言曰:“自有生物,则好斗夺相贼杀,丧其本实,誖乖淫流,莫克返于初。”孔子无大位,没以余言持世。更杨墨黄老益杂,其术分裂。而吾浮图说后出,推离还源,合所谓生而静者。梁氏好作有为,师达摩讥之,空术益显。六传至大鉴,大鉴始以能劳苦服役,一听其言,言希以究,师用感动,遂受信具,遁隐南海上,人无闻知。又十六年,度其可行,乃居曹溪。为人师会学,去来尝数千人。其道以无为为有,以空洞为实,以广大不荡为归。其教人,始以性善,终以性善,不假耘锄,本其静矣。中宗闻名,使幸臣再征,不能致,取其言以为心术。其说具在,今布天下,凡言禅皆本曹溪。大鉴去世百有六年,凡治广部而以名闻者以十数,莫能揭其号,乃今始告天子,得大谥,丰佐吾道,其可无辞。公始立朝,以儒重,刺虔州,都护安南。由海中大蛮夷连身毒之西,浮舶听命,咸被公德。受旗纛节戟,来莅南海,属国如林。不杀不怒,人畏无噩,允克光于有仁,昭列大鉴,莫如公宜。其徒之老,乃易石于宇下,使来谒辞。其辞曰:
达摩乾乾,传佛语心,六承其授,大鉴是临。劳勤专默,终揖于深,抱其信器,行海之阴。其道爰施,在溪之曹,厖合猥附,不夷其高。传告咸陈,惟道之褒,生而性善,在物而具。荒流奔轶,乃万其趣,匪思愈乱,匪觉滋误。由师内鉴,咸获于素,不植乎根,不耘乎苗,中一外融,有粹孔昭。在帝中宗,聘言于朝,阴翊王度,俾人逍遥。越百有六祀,号谥不纪,由扶风公告今天子。尚书既复,大行乃诔,光于南土,其法再起,厥徒万亿,同悼齐喜。惟师教所被,洎扶风公所履,咸戴天子。天子休命,嘉公德美,溢于海夷。浮图是视,师以仁传,公以仁理,谒辞图坚,永胤不已。
苏东坡曾经说:“子厚南迁,始究佛法。作曹溪南岳诸碑,绝妙古今,儒释兼通,道学纯备。自唐至今,颂述祖师者多矣,未有通亮简正如子厚者。”苏东坡称赞柳宗元释道儒兼通,对禅宗的研修也有独到的见解,认为自唐以来,颂述祖师意旨而通亮简正的,还未有人能比得上柳宗元,可见,从文人的意识境界来说,柳宗元的佛法水平算得上是宿有慧根、上上之选了。
柳宗元在六祖碑铭中,显示出自己对禅文化的认识,虽然未能实证六祖所提倡的第八识阿赖耶识如来藏真心,还停留在现象界缘起性空的观察上,但是,已经可以抚慰他“翻为岭外行”的贬谪生涯了;在柳州任刺史的日子里,心态日渐湛然宁静,不但为民造福、修复寺院,还继续撰文赞叹佛教文化,因为柳宗元的巨大影响,佛教文化在广西更加普及,对于当地的文化建设和社会道德建设,功不可没。
因为柳宗元的操劳过度,且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怀才不遇、政见不张的落寞贬谪生涯,还有广西的瘴气感染,最终,柳宗元病倒了,不幸于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初八(公元819年11月28日)在柳州逝世,享年四十七岁。
柳宗元临终前给好友刘禹锡写了托孤遗书,与妾生育所留下的两男两女,大的男孩名周六,只有四岁,是到柳州第二年生的,小的男孩名周七,是遗腹子。此外两个女儿也都幼小,还未成年。从连州扶母亲灵柩北归洛阳的刘禹锡接到柳宗元的托孤遗书和去世卜告,犹如晴天霹雳,放声大哭,“如得狂病”,誓言完成托孤之嘱,应承“誓使周六,同于已子”,以慰好友柳宗元在天之灵。后来,刘禹锡“含酸执笔”,在“南望桂水,哭我故人”中整理柳宗元的遗稿,名曰《唐故柳州刺史柳君集》,又名《柳河东先生集》。
柳宗元为官一生,清贫持世,死后竟然连丧葬费都支付不起,全靠亲朋好友和社会捐赠,灵柩才得以回归故里长安万年县入葬。柳宗元“生有高名,没为众悲”,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政治智慧、政治品格、政治操守,印证了一位佛教居士、禅宗行者的无私无我无畏的出世精神,印证了一位政治家“为吏者,人役也”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民公仆的入世理念,印证了一位文学家“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司马迁)”的超世文采,印证了一位思想家的“仁政民本”、“无忘生人之患”的智慧光华。
时来天地皆同力,人在一帆风顺时,自己就是宗教,力拔山兮气盖世,恨天无柱,恨地无环,总以为自己能够人定胜天;运去英雄不自由,人在行衰运时,宗教就是自己,这时候才发觉,人如沧海一粟,渺小得很,身处时空经纬的网络,处处受制肘,时时不自由,这时,进入佛门“安禅制毒龙”寻找安心法门就显得顺理成章了。柳宗元的一生,恰恰就是这样的人生。
从佛教的角度来说,修行到一定程度,就会预知时至。柳宗元在临终前一年,与部属在驿亭饮酒时,就说:“吾弃于时,而寄于此,与若等好也,明年吾将死。”自古以来,民间传说,聪明正直,死以为神,在柳州各族人民眼里,柳宗元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在柳宗元逝世三年后,即唐长庆元年(公元821年),当地人民就在柳州的罗池建庙,把柳宗元供奉为罗池之神;又特地派人去长安找到韩愈,请韩愈撰写《柳州罗池庙碑记》,一生反对佛教、反对“封建迷信”的韩愈,最终也相信柳宗元死后投胎做了罗池神。于是,世世代代的柳州人,都到罗池去瞻仰柳宗元,柳宗元与柳州成了不解之缘。
柳宗元做梦也想不到,能使自己挨过艰难岁月,度劫难苦厄的,竟然是佛教禅宗;柳宗元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如何望乡处,西北是融州”的思归苦颜,最后,竟然是自己的一首《种柳戏题》作出不同的回答:
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
谈笑为故事,推移成昔年。
垂荫当覆地,耸干会参天。
好作思人树,惭无惠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