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鹧鸪天》词篇赏析六 一片归心拟乱云

鹧鸪天 ● 一片归心拟乱云

一片归心拟乱云。春来谙尽恶黄昏①。不堪向晚檐前雨，又待今宵滴梦魂。

炉烬冷②，鼎香氛。酒寒谁遣为重温。何人柳外横双笛，客耳那堪不忍闻。

注释

①邓广铭先生说:《鹧天》以下“三词，作年均无可确考，唯玩其语意，均是中年宦游思归之作，姑彙附于此。”谙尽，饱尝，而他深深地体味到。

②炉烬:炉灰。

讲解

这是一首抒情词，是抒写客中春日思乡的愁苦情怀的。但“言情之词，必借景色映托，乃具深沉流美之致。”(吴照衡《莲子居词是令開话)卷二)“深于言情者，正在善于写景。”(田同之《西圃词说》)因知写景为大多数抒情词的必不可少的部分。这首词在写作上主要是采用了寓情于景的写法。而其写景又是按照由外到内，再由内到外的顺序展开的。起句言情，但情中有景。“一片归心”是情语，写其思乡的情绪;而“拟乱云”则是景语，言其思乡的愁似乱云一般，既理不出个头绪，又难以排遣，和李煜所说“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有异曲同工之妙。以下则紧紧围绕“归心拟乱云”，用各种景物展开烘托描写。先写春来黄昏雨。言“杜鹃声里斜阳暮”，已经使旅居在外之人尝尽思乡的苦头，心情恶劣;加之“向晚檐前雨”滴个不停，让人归梦难成，更加不堪忍受，通过春日傍晚室外景物的描写，把旅人欲归不得的烦躁情绪映衬出来。“炉烬”三句由室外写到室内，写烬冷、香氛(按:氛，霜也)、酒寒，一片凄凉气氛则其客中生活之寂寥，心情之凄苦可知。“何人”二句又从室内写到室外，写柳外的笛声。沈约《折杨柳歌》说:“下马吹横笛，愁杀路傍儿。”杜前《泛舟》诗说:“青娵皓齿在楼船，横笛短箫悲远天。”均写闻笛生愁。此处与之意同，言从水边柳外传来双横笛的幽怨之声，更加勾起人的思乡之情，使客耳“不堪忍闻。”就这样，作者通过对黄昏檐雨，香冷酒寒、柳外横笛诸多景物的描绘，并把自己的感情寄寓在所写景物之中，从而步步深入地把旅居异乡的客人乱云似的思乡愁绪，生动而具体地写了出来。贺裳《皱水轩词笠》说:“凡写迷离之况者，止须述景，如・小窗斜日到芭蕉＇，半床斜月硫钟后＇，不言愁而愁自见。”(《词话丛编》本)这首词通篇没用一个“愁”字，却满纸是愁，也有“不言愁而愁自见”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