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蒲松龄是位神探？

最近成龙有部贺岁片要在2019年的春节档上映，名字叫做《神探蒲松龄》。希望电影的编剧会给我们提供一个有趣的角度来演绎一代文豪蒲松龄，在电影上映之前，我们也借着编剧的这个视角乱弹一会儿"神探"与"蒲松龄"的联系。

神探这个词通常指的是一类独立于警察系统之外，又具有特殊破案能力的侦探工作者。比如柯南道尔的夏洛克福尔摩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赫尔克里波洛，这两位大侦探均心思缜密，推理严谨，还有着上帝视角一般的洞察力。在这类神探的脑子里，任何错综复杂，匪夷所思的疑难悬案都只不过是一场注定要在舞台上被破解的推理秀。可是蒲松龄，字留仙，别号柳泉居士，世称聊斋先生，自称异史氏的这位以教书幕僚为生，以收集狐鬼故事为趣的老先生，会和神探这个词扯上什么关系？

一代文豪蒲松龄的成名作是众所周知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其中记录了众多怪力乱神的故事和鲜活生动的人物，既有温柔动人卷睫盼的小倩，贪得无厌傻乎乎的崂山道士，科举一梦黄粱醒的王子安，也有屠夫与狼斗智斗勇的惊险，狐仙嫁女报恩的因果宿命，郭沫若评价过他"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这部人物形象生动的集子也奠定了他成为怪力乱神之王的基础。无缘功名的他究竟是怎样走上这样一条结伴鬼神，寻友狐妖道路的，看看他自己是怎么说——

"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前辈屈原的山鬼朋友穿花戴草衣着光鲜的让三闾大夫写出了离骚，写诗常出惊人句又其貌不扬的诗鬼李贺也从鬼神事中汲取了创作灵感并且上瘾的不能自拔。既然有偶像前辈的珠玉在前，"自鸣天籁，不择好音，有由然矣。"，那坦然聊些谈玄说鬼的话题，创作不一定要歌功颂德唱赞歌，也是有传承有历史的正当事业了。"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虽然比不上写搜神记的干宝老前辈，不过和流放到黄州的苏东坡大学士有着一样的谈论鬼神的爱好。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爱好，"鬼话连篇"的大名闻名乡里，有故事向蒲松龄投稿的鬼神爱好者越来越多，慢慢的收集了很多的奇人异事，狐鬼传说，这一部集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山精树灵的鬼话集子也就基本成型了。

不过《聊斋志异》并不止于志异，讲鬼故事是一方面，作为故事收录人，自称异史氏的蒲松龄的评论同样充满看点。如《梦狼》的"异史氏曰"："窃叹天下之官虎而吏狼者，比比也。——即官不为虎，而吏且将为狼，况有"猛于虎"者耶！夫人患不能自顾其后耳；甦而使之自顾，鬼神之教微矣哉！"狼虎猛兽，妖魔鬼怪固然可怕，两只脚走路，披着人皮的禽兽怪物又何尝不令人心寒胆战呢——拥有高超的洞察力，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便是神探的一个必备技能，从梦见猛兽到批判苛政，这既是书生心怀天下的壮思，也是侦探破案后感怀时事的喟叹。

心思缜密如神探之流，很多时候也需要丰富的想象力，才能把一个小线索演绎成一场大谋划，以期探求真相。"五父衢头，或涉滥听；而三生石上，颇悟前因。放纵之言，有未可概以人废者。"面对提供一鳞片爪故事线索的爆料人，蒲松龄动用了全身的想象力，在三生石上还能追溯出种种怪异之事的所由来处，前因后果。这一点也不愧是具备了神探的基本素质。

当然还有最重要一点，所谓神探，神之不同于人，恰恰在于其万里挑一的特殊，正因为他们的不同寻常，所以也常常无法被世人理解和接受。比如杜琪峰的同名电影《神探》，刘青云饰演的神探为了同事情谊割下了自己的一只耳朵送给离职的长官，不被理解反而被当成神经病。相比之下，蒲松龄年少以才华成名，年过二十后却讽刺的屡考不中，一身才华无人赏识，无法在朝堂之上去实现文人式子兼济天下的理想，只能以教书做幕僚为生，孤独清苦。

这何尝不是被埋没的天才和神探们的悲哀。

"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神探蒲松龄只能喟然长叹：既然人世间没有知我懂我者，那青林黑塞，妖鬼藏身之处，至交好友红颜知己哪里还管他是人是鬼。只记得明月夜，短松冈，举杯向明月，对影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