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政爱民篇
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顺水之道乃浮,违则没;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则危。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陆贽又上疏,其略曰:“臣闻立国之本,在乎得众,得众之要,在乎见情……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顺水之道乃浮,违则没;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则危。是以古先圣王必以其欲从天下之心,而不敢天下之人从其欲”。
白话:
陆贽又上疏德宗,内容大致是说:“臣听说立国的根本,在于获得民众的拥戴,而要想获得民众的拥戴,又在于洞察民情。……君王的治国之道好比船,天下民情好比水。船顺着水道就能够浮行,横冲直撞就会翻沉;君王的治道深得民情就能稳固国基,违背民情就有危险。所以古圣先王都以个人的好恶顺应民心,而不敢让天下人顺从他个人的私欲。”
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保国。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卷)
原文: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保国。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不善者反之:欺其邻国,欺其百姓,……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
白话:
司马光评论说:诚信是国君的重宝,国家靠人民保卫,人民靠信用来保护;没有信用,就没有办法指挥民众,不靠民众,就没有办法保卫国家。因此,古代做君王的,不欺骗国内民众;做霸主的,不欺骗四方邻国;善于治理国家的,不欺骗他的人民;善于理家的,不欺骗他的亲属。不善于治理的,于此相反,欺骗他的邻国,欺骗他的百姓,……上面不相信下面,下面不相信上面,上下离心离德,以至于败亡。
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卷)
原文:
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卫鞅言于秦孝公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
白话:
公孙鞅想变更法制,以求富强,秦人不高兴。公孙鞅对秦孝公说:“……庸常的人安守旧的俗尚,学者们沉湎拘泥于旧的见闻,依凭这两种人,要他安守官职遵守旧法是可以的,但不能够同他们议论旧法之外的事情。智慧的人制作法制,愚蠢的人死守着它;贤明的人更改礼制,而蠢笨的人拘守着它。” 秦孝公说:“说的好。”于是任命公孙鞅为左庶长,终于制定了变更法度的命令。
治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令行为上。
(录自《资治通鉴》第三卷)
原文:
赵武灵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之代,北至无穷,西至河,登黄华之上。与肥义谋胡服骑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贤者察焉。虽驱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 遂胡服。国人皆不欲,公子成称病不朝。王使人请之曰:“……治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令行为上。明德先论于贱,而从政先信于贵。”
白话:
赵武灵王向北侵夺中山国的地方,到了房子县,于是进而到代郡,再向北达到无穷门的地方,向西行到了黄河,凳上黄河边的黄华山,便与肥义谋划教导百姓穿胡人的服装,练习骑马射箭。赵武灵王说:“愚人笑话的,贤明的人都能明辩。虽使世上的人都来耻笑我,但是胡人占据的地方和中山国,我一定会占有它!”于是穿上了胡人的服装。国内的人都不愿意穿胡服,公子成以身体有病推托而不朝见。赵武灵王派人去劝导他说:“……统治国家有常规,那就是以民众的利益为根本;管理政治有法则,那就是以施行命令为首要。明扬道德,应在平贱的人中先得到讲求,而推行政治,应在显贵的人中先得到尊信。”
汉文帝诏书: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忧其然,故今兹亲率群臣农以劝之;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三卷)
原文:
九月,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忧其然,故今兹亲率群臣农以劝之;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白话:
九月,文帝下诏说:“农业,是天下的根本,百姓依靠它而生存;有的百姓不从事农耕的本业,却去从事工商末业,所以百姓生活艰难。朕对此甚为担忧,所以,现在朕亲自率领群臣从事农业耕作,以提倡重视农业;今年只向天下百姓征收田租的一半。”
汉文帝诏书: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五卷)
原文:
六月,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
白话:
六月,文帝下诏书说:“农业,是天下的根本,没有什么事情比农业更重要。现在那些辛苦勤劳的农民,还要缴纳租税,这样做,使从事农耕本业和从事工商末业的人没有区别,说明鼓励发展农业生产的政策不完备,应当免除农田的租税!”
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七卷)
原文:
冬,十月,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上亲策问以古今治道,对者百余人。广川董仲舒对曰:“……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
白话:
冬季,十月,汉武帝下诏举荐贤良方正方正敢于直言极谏的人才,由武帝亲自主持考试有关古今治国之道,参加考试的有一百多人。广川人董仲舒回答说:“……所以治乱兴废都在于君主自己,并不是上天降下命令,不可违反;君主的行为荒谬背道,就会失去统治地位。作为君王,应内心端正,以整肃朝廷,整肃了朝廷才能整肃百官,整肃了百官才能整肃天下百姓,整肃了下百姓才能整肃全国。”
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则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之本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八卷)
原文:
是岁,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续令,令与计谐。淄川人公孙弘对策曰:“……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则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之本也。
白话:
这一年,武帝征召官吏百姓中明晓当世政务,熟知古代圣王治国之术的人到朝廷任职,命令应征者与各地进京的上进吏同行。淄川人公孙弘回对策问说:“……所以根据才能大小任命官职,那么官吏就尽职分把政事办好;抛弃没有实际用途的言论,那么事情就可得到真相;不制作没有用处的器具,就可以减少税收;不掠夺百姓种种时间,不妨碍百姓工作的劳力,百姓就可以富有;有道德的人进用,没有道德的人退位不用,那么朝廷就获得百姓尊敬;有功的人在上位,无功的人在下位,那么大臣们的地位就有次序;处罚犯罪的人,奸邪的事就不再发生;奖赏有才能的人,臣下就能劝勉于善。总共这八件事,是执政的根本。
故民者,业之则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上之急者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八卷)
原文:
菑川人公孙弘对策曰:“……故民者,业之则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上之急者也。”……上然弘言。左右幸臣每毁弘,上益厚遇之。
白话:
菑川人公孙弘回对策问说:“……百姓各得其业,就不会有争执的心理,得到合理的待遇,就不会埋怨朝廷;在上位的长官对待百姓合乎礼节,百姓就不会残暴;爱护百姓,百姓就亲近长上,这是有天下的国君所急切要做的事情。”武帝认为他说的对。武帝身边的亲信经常诋毁公孙弘,武帝却对他更加优待。
政以得贤为本,治以去秽为务。
(录自《资治通鉴》第五十卷)
原文:
司徒杨震上疏曰:“臣闻政以得贤为本,治以去秽为务;是以唐、虞俊义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熙。……”
白话:
司徒杨震上书说:“我听说,执掌政权,以得到贤才为基本条件;治理国家,以铲除奸恶为主要任务。因此唐尧虞舜时代,俊杰之士当权,‘四凶’之类的恶人遭到流放,天下全都敬服,因此达到人心和睦。……”
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
(录自《资治通鉴》第五十四卷)
原文:
琼辟汝南范滂。滂少厉清节,为州里所服。尝为清诏使,案察冀州,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守令臧污者,皆望风解印绶去;其所举奏,莫不厌塞众议。会诏三府掾属举谣言,滂奏刺史、二千石权豪之党二十余人。尚书责滂所该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对曰:“……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
白话:
黄琼征召汝南人范滂。范滂年少时磨砺清高,修治节操,受到州郡和乡里人的佩服。曾做过清诏使,考察冀州政事,范滂登上车子,手执缰绳,大有澄清天下的志向。郡守、县令有贪污的,都闻风弃职;他所进奏检举的,没有不使众人信服的。时逢桓帝诏命三府掾属提出对地方官为政好坏得失的看法,反映民间疾苦。范滂进奏刺史、二千石官员、权贵和豪门之流的有二十多人。尚书责备范滂弹劾的太多,怀疑有私人恩怨。范滂说:“……我听说,农夫去草,庄稼一定茂盛;忠臣除奸,王道因而清明。”
求贤如饥渴,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则上无偏缪之授,下无希冀之望矣。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一卷)
原文:
张紘还吴迎家,道病卒。临困,授子靖留笺曰:“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故明君寤之,求贤如饥渴,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则上无偏缪之授,下无希冀之望矣!”吴主省书,为之流涕。
白话:
张紘回吴郡迎接家眷,在路上生病去世。临终前,把遗表交给儿子,遗表上说:“自古治理国家的人,走想修明德政与太平盛世比美。……所以圣明的君主明察此事,求取贤才如饥似渴,接受规劝而不压制,抑损私欲,大义割爱,那么君上就没有偏错的任用,臣下就没有非分的奢望了。”吴王读了这分遗表,感动得眼泪直流。
诸葛亮治国之道: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二卷)
原文:
陈寿平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
白话:
陈寿评论说:诸葛亮当丞相,安抚百姓,显示法度准则,限制官员的职权,遵照法令制度,开诚布公,坦白无私。对尽忠而有益国家的人,即使是仇人也必加奖赏,对违法而怠慢的人,即使是亲近者也必加处罚;对真心诚意认罪悔改的人,即使罪行重也必定释放,对花言巧语进行掩饰的人,即使罪行轻也必定诛杀;再小的善行也予以赞扬,再小的恶行,也予以贬责;精熟各种事物,能从根本上治理,要求名义与实际相符,极端厌恶虚伪。最终使蜀国上下都对他怀有敬畏爱戴之情,刑罚虽然严苛,但没有怨恨,这是因为他用心公正,而且劝戒分明。
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三卷)
原文:
中书侍郎东莱王基上疏曰:“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颜渊曰:‘东野子之御,马力尽矣,而求进不已,殆将败矣。’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陛下深察东野之敝,留意舟水之喻,息奔驷于未尽,节力役于未困。”
白话:
中书侍郎东莱人王基上书说:“我听说古人用水比喻人民说:‘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 颜渊说:‘东野子驾车,马力已经用尽了,但仍不停地向前驱赶,终将毁掉马匹。’如今劳役辛苦,男女分离,希望陛下深察东野子驾车的弊病,留意舟水关系的比喻,让奔跑的马匹在力气还没有用尽的时候得到休息,在人民还没有困竭时减少力役。”
处大无患者常多慢,处小有忧者常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七卷)
原文:
或问往古能以弱胜强者,其术如何?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常多慢,处小有忧者常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养民,以少取多;勾践恤众,以弱毙强,此其术也。
白话:
有人问古代能以弱胜强者,他们的方法如何?回答说:我听说,处于大国地位而无祸患者,常常多有轻慢;处于小国地位而有忧虑者,常常想着向善;怠轻之事多,就会出现内乱,想着向善就能使国家安定,这是普通的道理。因此,周文王善于养民,就能以少取多;勾践能够抚恤众人,就能以弱胜强,这是他们的方法。
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浚九州,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殖百谷,因其时也;汤、武帅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皆有因则成,无因则败。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零四卷)
原文:
坚所幸张夫人谏曰:“……是以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浚九州,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殖百谷,因其时也;汤、武帅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皆有因则成,无因则败。
白话:
苻坚所宠爱的张夫人规劝说:“……黄帝用牛拉车,以马载人,是顺应它们的本性;大禹疏通九条大河,挡住九处泽陂,是顺应它们的地势;后稷播种繁殖各种谷物,是顺应它们的时令;商汤、周武王率领天下军队攻打夏桀、商纣王,是顺应民众的心愿;都是有所依据就成功,没有依据就失败。”
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零四卷)
原文:
坚所幸张夫人谏曰:“妾闻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
白话:
苻坚所宠爱的张夫人规劝说:“我听说天地生养万物,圣明君王治理天下,都是依据自然趋势而顺应利导,所以没有不成功的。”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犹因民,而况人乎!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零四卷)
原文:
《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犹因民,而况人乎!”
白话:
《尚书》说:“上天的视听来自于民众的视听。上天还要顺应民众,而何况是人呢?”
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毁誉之来,当研核真伪;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谨勿逆诈忆必,轻加声色。务广咨询,勿自专用 。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四卷)
原文:
手令戒诸子,以为:“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毁誉之来,当研核真伪;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谨勿逆诈忆必,轻加声色。务广咨询,勿自专用 。”
白话:
李暠写下一道手谕,告诫他的几个儿子,认为:“从事政务的人,应当对奖赏或惩罚非常谨慎,万万不能凭自己的爱憎随意而为。接近忠直正派的人,疏远奸佞阿谀的小人,不让自己左右亲近的人暗地里操纵权力,作威作福。别人毁谤或者赞誉你的时候,应当仔细斟酌,辨别是真是假。听取诉讼,判定案情,一定要和颜悦色地按规章情理仔细处理,千万不要事先推测对方心怀奸诈,主观臆断,轻易地发脾气。要尽量多听别人的意见,不要自己独断专行。”
源清则流洁,神圣则刑全。躬化易于上风,体训速于草偃。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九卷)
原文:
丁未,策秀、孝于中堂。扬州秀才顾法对策曰:“源清则流洁,神圣则刑全。躬化易于上风,体训速于草偃。”
白话:
丁未(二十六日),刘宋在皇宫中堂举行测试秀才、孝廉。扬州的秀才顾法回答皇帝的策问说:“源头清澈则水流洁净,心神圣明则形体康健。皇帝在上层亲身改变行为,就会在民众之中体现出训导风俗的速效。”
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诸将争功,纷纭不已。淮安王神通曰:“臣举兵关西,首应义旗,今房玄龄、杜如晦等专弄刀笔,功居臣上,臣窃不服。”上曰:“义旗初起,叔父虽首唱举兵,盖亦自营脱祸。……玄龄等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功行赏,固宜居叔父之先。叔父,国之至亲,朕诚无所爱,但不可以私恩滥与勋臣同赏耳!……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 诸将乃相谓曰:“陛下至公,虽淮安王尚无所私,吾侪何敢不安其分。”遂皆悦服。
白话:
各位将领纷纷争功,议论不休,淮安王李神通说:“我在关西起兵,首先响应义旗,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只是捉刀弄笔,功劳却在我之上,我感到难以心服。”太宗说:“叔父虽然首先响应义旗举兵,这也是自谋摆脱灾祸。……房玄龄等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坐于帐幕之下而安定了国家,论功行赏,本来应当位居叔父之前。叔父是我的至亲,我实在没有什么爱吝的指给高爵位,只是不能因私恩而不切实际地和功勋之臣同样行赏罢了!……帝王大公无私,才能是天下的人心悦诚服。”于是诸位将领互相议论说:“皇上极为公平,即使对他的叔父尚且没有什么私偏,我们这些人怎么能不安分守己呢!”因此,都心悦诚服。
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忘。故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有身去。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上又尝谓侍臣曰:“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忘。故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有身去。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
白话:
太宗又曾对侍臣说:“君王依托于国家,国家依托与人民。损害人民以供奉君王,就像割自己身上的肉来充饥,肚子饱而身也死,君王富而国家亡。所以君王的祸患,不是从外而来,常常由自身而出。欲望大则费用多,费用多则赋税重,赋税重则民众忧愁,民众忧愁则国家危险,国家危险那么君王就要丧命了。”
木心不直,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壬申,上谓太子少师萧瑀曰:“朕少好弓时矢,得良弓十数,自谓无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问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朕以弓矢定四方,识之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其能遍知呼!”
白话:
壬申(二十日),太宗对太子少师萧瑀说:“我从小就喜欢弓箭,得到十几张良弓,自己认为不可复加了。最近把它们给造弓的工匠看,他却说‘都不是好材料’。我问何以见得,他说‘木材的中心不直,则筋脉、纹理都是歪斜的,弓虽然强劲,但发射的箭却不是直线。’……我以弓箭平定天下,辨识弓箭还没有尽其精要,何况天下的事物,怎么能够全部知晓呢!”
昔禹凿山治水而民无谤讟者,与人同利故也。秦始皇营宫室而民怨叛者,病人以利己故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上谓公卿曰:“昔禹凿山治水而民无谤讟者,与人同利故也。秦始皇营宫室而民怨叛者,病人以利己故也。”
白话:
太宗对公卿大臣们说:“过去大禹开山治水,而民众没有非议和怨言,原因是与人民的利益一致。秦始皇营造宫殿,而人民怨恨背离,其原因是他损人利己。”
夫养粮莠者害嘉谷,赦有罪者贼良民。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上谓侍臣曰:“古语有之:‘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岁再赦,善人喑哑’。夫养稂莠者害嘉谷,赦有罪者贼良民。故朕即位以来,不欲数赦,恐小人恃之轻犯宪章故也!”
白话:
太宗对大臣说:“古语说道:‘宽赦是小人的幸事,是君子的不幸’。‘一年中两次大赦,是善良的人哑口无言’。养恶草则对好谷子有害,宽赦罪犯,则使善良的百姓受害。所以,自从我即位以来,不想常常发布赦令,惟恐小人有恃无恐,动辄触犯法令。”
鉴形莫如止水,鉴败莫如亡国。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五卷)
原文:
五月,壬申,魏徵上疏,以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于昔时,闻过必改少于曏日,……鉴形莫如止水,鉴败莫如亡国。伏愿取鉴于隋,去奢从约,亲忠远佞,以当今之无事,行畴昔之恭俭,则尽善尽美,故无得而称焉。”
白话:
五月,壬申,魏徵上奏书,以为:“陛下想从善如流的意志赶不上以前,闻过必改的精神稍微比往日缺乏了。……大凡鉴别身形美丑,没有比得上静止平稳的水面;鉴别国家的成败,没有比得上灭亡国家的教训。愿皇上以隋朝灭亡为鉴戒,去掉奢侈,遵从俭约,亲近忠良,远离奸佞,那么圣朝的事情可以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对此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了。”
治国如治病,病虽愈,尤宜将护,傥遽自放纵,病复作,则不可救矣。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三卷)
原文:
康国求内附。上曰:“前代帝王,好招来绝域,以求服远之名,无益于用而糜弊百姓。今康国内附,傥有急难,于义不得不救。师行万里,岂不疲劳!劳百姓以取虚名,朕不为也。”遂不受。上谓侍臣曰:“治国如治病,病虽愈,尤宜将护,傥遽自放纵,病复作,则不可救矣。”
白话:
康国要求归附。太宗说:“前代的帝王,喜好招来极远地域的人,以求得使远方臣服的名誉,对于治理国家没有益处而且蒙蔽百姓。现在康国归附,如果他们有急难,在道义上讲不能不救援。军队远行万里,怎么不疲乏劳顿!劳累百姓而取得虚名,我不干这样的事呀。”于是没有接受。太宗对侍臣说:“治理国家好象医治疾病,病虽好,还应调理养护,如果突然自我放纵,病复发,就不可救治了。”
古之明王积善以致福,不费财以求福;修德以消祸,不劳人以禳祸。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四卷)
原文:
丁卯,鱼朝恩奏以先所赐庄为章敬寺,以资章敬太后冥福。于是,穷壮极丽,尽都市之材不足用,奏毁曲江及华请宫馆以给之,费逾万亿,卫州进士高郢上书,略曰:“先太后圣德,不必以一寺增辉;国家永图元宁以百姓为本。舍人就寺,何福之为!无寺犹可,无人其可呼!古之明王积善以致福,不费财以求福;修德以消祸,不劳人以禳祸。”
白话:
丁卯(二十日),鱼朝恩奏请将先前所赐给他的庄园改为章敬寺,为章敬太后祈求冥福。于是,鱼朝恩将章敬寺修地极其宏伟壮丽,耗尽都市的木材还不够用。又奏请折毁曲江和华清宫的馆舍来供给修寺,费用超一万亿。卫州人进士高郢上书,大略说:“已故太后德行崇高,不必以一座寺院来增添光彩。国家要长治久安,应以百姓的利益作为治国之本。抛弃百姓的利益去修建寺院,怎么能够祈福呢?没有寺院尚可,但是能够没有百姓吗?……古代贤明的君主多行善以致福,不劳费资财以求福;修饬德行以消除灾祸,不劳费百姓以求得免灾。
法贵简而能禁,刑贵轻而必行;小过不察则无烦苛,大罪不漏则止奸慝,简而难犯,宽而能制,则善矣。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卷)
原文:
晋陵尉杨相如上疏言时政,其略曰:“……法贵简而能禁,刑贵轻而必行;小过不察则无烦苛,大罪不漏则止奸慝,简而难犯,宽而能制,则善矣。上览而善之。
白话:
晋陵尉杨相如上疏讨论时政,大意说:“法律条文贵在简明扼要而能禁止奸邪,刑罚贵在轻缓而能坚决执行;对下面的细小过失不去计较,就能摒除烦琐苛刻的法律,对重大的罪行不漏网才能制止邪恶。如果能使法律简明而难以违反,刑罚宽缓而能够制止犯罪,就可称得是善政了。唐玄宗读了他的奏书认为说得好。
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废则危;居重以驭轻,倒持则悖。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八卷)
原文:
陆贽又论关中形势,以为:“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废则危;居重以驭轻,倒持则悖。”
白话:
陆贽又论说关中的形势,他认为:“皇帝应该积蓄威严,昭示恩德,若有偏废,就有危险;应该居于重兵防守之地,以便控制轻兵屯戌
之地,如果轻重颠倒,不合乎事理。”
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上泽阙于下布,下情壅于上闻,实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实,上下否隔于其际,真伪杂糅于其间,聚怨嚣嚣,腾谤籍籍。陆贽又曰:“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则君臣同志,何有不从!远迩归心,孰与为乱!”
白话:
皇帝的旨意不能下布,下面的实际情况不能上达到皇帝,而且知道的情况不一定真实,因而底下怨声载道,诽谤之词喧天。陆贽又说:“应该汇集天下人的智慧协助皇上了解下面的真实情况,顺应天下百姓的心愿来实施政教律令,那么上下同心同德,还有谁不服从命令?无论远近的人都归心朝廷,还有谁会发动叛乱?”
夫行罚先贵近而后卑远,则令不犯;行赏先卑远而后贵近,则功不遗。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乙丑,以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贽上奏,辞以“……夫刑罚先贵近而后卑远,则令不犯;行赏先卑远而后贵近,则功不遗。望先录大劳,次遍群品,则臣亦不敢独辞。”上不许。
白话:
乙丑,(二十二日),德宗任命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陆贽上奏皇帝,说:“……通常的情况是,施行惩罚的时候,先从地位贵显亲近的人开始,然后是地位卑下和比较疏远的人,这样做,所下的命令就不会有人违犯;而行赏赐的时候,则先从地位卑下和疏远的人开始,然后才是地位贵显和亲近的人,这样做,臣下的功劳就不会遗漏。望陛下先奖赏升迁有大功劳的人。” 陆贽以此推辞自己的升迁,但没有得到德宗的许可。
开直言,广视听,理之萌也。甘谄谀,蔽近习,乱之象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三十七卷)
原文:
辛酉,以元稹为左拾遗。稹上疏,以为:“理乱之始,必有萌象。开直言,广视听,理之萌也。甘谄谀,蔽近习,乱之象也。自古人君即位之初,必有敢言之士,人君苟受而赏之,则君子乐行其道,小人亦贪得其利,不为回邪矣。于是,则上下之志通,幽远之情大,欲无理得乎!
白话:
辛酉(二十八日),宪宗任命元稹为左拾遗。元稹上疏,以为:“治乱的开始,必有预兆征象。打开直言进谏之门,增广见闻,了解下情,这是天下大治预兆。喜欢听谄媚阿谀的话,被亲近的小人所蒙蔽,这是天下大乱的征象。自古以来,人君刚即位的时候,必定有敢说话的人,人君如果接受他的话,并且奖赏他,那么君子都会来直言进谏,小人就不做邪曲不正的事了。这样一来,上下的心意相通,遥远的情况上达,天下能会不治吗?”
人归有德,神故害盈。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六十三卷)
原文:
克用以使引咨幕府,曰:“不贮军食,何以聚众?不备兵甲,何以克敌?不修城池,何以捍御;利害之间,请垂议度!”掌书记李袭古献议,略曰:“国富不在仓储,兵强不由众寡,人归有德,神故害盈。聚敛宁有盗臣,苛政有如猛虎,所以鹿台将散,周武以兴,齐库既焚,晏婴入贺。
白话:
李克用以节度使文书咨询幕府,说:“不贮备军粮,用什么聚集兵众?不添置兵器,用什么战胜敌人?不修筑城池,用什么防卫抵御?利益与危害之间,请商议权衡!” 掌书记李袭古进献意见,大意说:“国家富裕不在仓库储备,兵力强大不在人数多少,百姓归附有德行的君主,鬼神原本降灾害于骄盈的人。与其有聚财搜刮的官吏,不如有偷盗的臣子;严酷的政治如同吃人的猛虎,所以散发鹿台的钱财,周武王由此兴盛;齐国的仓库被火烧毁,晏婴入朝庆贺。”
古者量入以为出,计农而发兵,故虽有水旱之灾,而无匮乏之忧。近代税农以养兵,未有农富给而兵不足,农捐瘠而兵丰饱者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七十四卷)
原文:
帝以军储不足,谋于群臣。吏部尚书李琪上疏,以为:“古者量入以为出,计农而发兵,故虽有水旱之灾,而无匮乏之忧。近代税农以养兵,未有农富给而兵不足,农捐瘠而兵丰饱者也。”
白话:
后唐帝因为军队的粮食储备不足,就召集群臣商议。吏部尚书李琪向后唐帝上书,以为:“自古以来都是根据收入的情况,决定支出的多少,根据农时的忙闲而决定出兵与否,所以,即使是出现了水涝旱灾,也不会出现缺衣少食的忧虑。近代都是靠向农民征税来供养军队。从来没有过农民富足而兵用不足,农民贫困而军队却能丰衣足食的情况。
革故鼎新。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七十三卷)
原文:
孔谦贷民钱,使以贱估偿丝,屡檄州县督之。翰林学士承旨、权知汴州卢质上言:“梁赵岩为租庸使,举贷诛敛,结怨于人。陛下革故鼎新,为民除害,而有司未改其所为,是赵岩复生也。
白话:
孔谦贷款给百姓,然后教他们以低贱的价格偿还蚕丝,几次行文各州县督促实施这个办法。翰林学士承旨、权知汴州卢质建议说:“梁国的赵岩过去当租庸使的时候,利用贷款收敛百姓的钱财,使老百姓怨恨切齿。陛下革故立新,替民除害,但是有司却还没有把过去的弊端改过来,这岂不是赵岩又活过来了吗?”
足寒伤心,民怨伤国。(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八十三卷)
原文:
是岁,因孔目官周陟议,令常税之外,大县贡米二千斛,中千斛,小七百斛;无米者输布帛。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曰:“……府库尽矣,而浮费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敛不息。……谚曰:‘足寒伤心,民怨伤国。’愿罢输米之令。”
白话:
这一年,采用孔目官周陟的建议,规定在现有固定的税额以外,大县再进贡白米二千斛,中县一千斛,小县七百斛;没有米的改送布帛。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说:“……府库的积蓄花光了,而浮滥的费用更加沉重;百姓的生活极端贫困,而重敛赋税从没停过。……俗话说:‘脚底受寒,伤及心脏,百姓怨愤,伤及国家。’希望取消捐输白米的规定。”
王者治心治身,乃治国家。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八十三卷)
原文:
唐主问道士王栖霞:“何道可致太平?”对曰:“王者治心治身,乃治国家。今陛下尚未能去饥嗔、饱喜,何论太平!”
白话:
南唐主询问道士王栖霞:“什么方法可以使天下获得太平?” 王栖霞回答说:“为帝王的要先治理自己的心与身,然后才能治理国家。现在陛下不能免除因饥饿而嗔怒,因饱食而欢喜的毛病,怎么谈得上天下太平呢?”
国家有深可畏者六: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七十八卷)
原文:
壬申,大理少卿康澄上疏曰:“……国家有深可畏者六: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
白话:
壬申(二十四日),大理少卿康澄上书给明宗说;“……治理国家有六件事值得担心:贤人隐居,不肯为国家效力,值得担心;士农工商等百姓四处迁徙,不能安居乐业,值得担心;君臣上下,相随作恶,值得担心;社会上大家都寡廉乐耻,值得担心;是非毁誉,淆乱真相,值得担心;听不到臣下对皇上的直言劝谏,值得担心。”
《资治通鉴锦言妙语荟萃》——纳谏改过篇
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六卷)
原文:
戊辰,徵薨。……上自制碑文,并为书石。上思徵不已,谓侍臣曰:“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徵没,朕亡一镜矣!”
白话:
戊辰(十七日),魏徵去世。……太宗亲自撰写碑文,并且书写墓碑。太宗思念魏徵不已,对身边侍臣说:“人用铜做镜子,可以使衣冠端正;用历史做镜子,可以看到历朝的兴衰隆替;用人做镜子,可以知道自己的成败得失。魏徵去世,我失去了一面镜子!”
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
(录自《资治通鉴》第九卷)
原文:
沛公西入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库分之。樊哙谏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将为富家翁耶?凡此奢丽之物,此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愿急还霸上,无留宫中!”沛公不听。张良曰:“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听樊哙言。”沛公乃还军霸上。
白话:
沛公刘邦向西进入咸阳,将领们都争着奔向府库,抢分金玉财宝。樊哙规劝说:“沛公是想得天下呢?还是想要做富翁呢?这些奢侈艳丽的东西,都是促使秦朝灭亡的啊,沛公你用它做什么!希望你赶快返回霸上,不要留居这宫中!”沛公不听从樊哙的规劝。张良说:“……现在刚刚进入秦国,就安享秦国的逸乐,这就是‘帮助暴桀为虐’。况且忠直的话听起来不顺耳,但对行事有利;治病的药吃在嘴里虽苦,但对治病有利,希望沛公你听从樊哙所说的话!”沛公于是带领军队返回驻扎在霸上。
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卷)
原文:
蒯彻复说曰:“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故知者,决不断也;疑者,事之害也。”
白话:
过了几天,蒯彻又劝韩信说:“善于听取意见,就能够预见到事物发生的征兆;善于谋划思索,就能够把握住事情成败的关键。不善于听取意见,思考问题而能长久地维持安全的人天下少有!所以为人明智坚定,抉择事情就会果断;为人犹疑多虑,处理事情就会招来危害。”
汉文帝诏书: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三卷)
原文:
五月,诏曰:“汉文帝诏书: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白话:
五月,文帝下诏说:“古代明君治理天下,朝廷专设鼓励献计献策的旌旗,树立书写批评意见的木柱,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朝政的清明,鼓励臣民前来进谏。现在的法律中,有‘诽谤罪’和‘妖言罪’,这就使群臣不敢畅所欲言地批评朝政,皇帝无从得知自己的过失,这怎么能收到远方的贤良之士到朝廷来呢?废除这些罪名!”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十五卷)
原文:
晁错言于上曰:“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减汤、禹,加以无天灾数年之水旱,而蓄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帝从其言。
白话:
晁错向文帝进言说:“圣明的君王在上,人民不挨饿受冻,并不是君王耕田供给他们食物,织布给他们穿,而是替百姓开辟了生财之道。……而今四海统一,土地之多,人口之众,不亚于汤、禹,加之好几年没有水旱灾害,可国家的积蓄仍很少,是什么原因呢?这是由于土地没有完全开发和利用,民力也未完全投入。”文帝接受晁错的建议,再次下诏书劝课农桑。
冰炭不言而冷热之质自明者,以其有实也。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七卷)
原文:
褚复白曰:“尧、舜、周公所以能致忠谏者,以其款诚之心著也。冰炭不言而冷热之质自明者,以其有实也。若好忠直,如冰炭之自然,则谔谔之言将不求而自至。”
白话:
褚又禀告说:“尧、舜、周公所以能使人忠心进谏,是因为他们诚恳真挚的心十分显著。冰炭不会说话,而其冷热的本质自然很明确,这是因为他们是真实的。如果喜好忠直之言,能像冰炭那样自然,那么忠直之言将不用求就会自然而至。”
良药苦口,唯病者能甘之;忠言逆耳,唯达者能受之。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五卷)
原文:
恪为笺以遗奋曰:“……臣下宁负大王,不敢负先帝遗诏;宁为大王所怨疾,岂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诏敕不行于藩臣邪!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怀惊惧之虑,则享祚无穷,岂有灭亡之祸哉!良药苦口,唯病者能甘之;忠言逆耳,唯达者能受之。”
白话:
诸葛恪去信给孙奋说:“……如果您背弃先帝的教导,对朝廷怀有轻视傲慢之心,那么,我宁肯辜负您,也不敢辜负先帝的遗诏;宁肯被你所怨恨仇视,又怎敢忘记尊奉主上的权威而让诏令不能在藩臣中实行?以前,如果鲁王及早地听纳忠直之言,对朝廷怀着惊惧恭敬之心,就能无穷地享受福禄,怎会有灭亡的灾祸?良药苦口,只有病人才会甘之若饴;忠言逆耳,只有通达之人才能接受。”
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
(录自《资治通鉴》第七十九卷)
原文:
初,彧请选忠清之士以补近职,吴主以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主殿中事。玄正身率众,奉法而行,应对切直,吴主浸不悦。中书令领太子太傅贺邵上疏谏曰:“……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
白话:
当初,万彧请求选择忠诚清廉的人来补充近侍人员,吴王委派大司农楼玄担任宫下镇,主持殿中事务。楼玄以身作则,依照法令办事,回答君主的提问恳切直率,吴主心中渐渐地不高兴。中书令兼领太子太傅贺邵上奏书说:“……臣下听说振兴国家的君王喜欢听到自己的过失,败坏国政的君主喜欢听到对自己的赞美之辞;听到过失的君主,过失逐日消减而福祥降临;听到赞美的君主,名声逐日下降而灾祸来到。”
屋漏在上,知之在下。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五十七卷)
原文:
诏曰:“古人有言‘屋漏在上,知之在下’。朕有过失,不能自觉,江子四等封事所言,尚书可时加检括,于民有蠹患者,宜速详启!”
白话:
梁武帝下诏书说:“古人说:‘房屋如果漏水,知道的是住在下面的人’。我有过错,我自己不易发觉,江子四在封事上所说的话,尚书可以随时用法度来约束我,若对老百姓有所损害祸患的话,应该立刻详细地启奏,让我知道!”
人欲自见其形,必资明镜;君欲自知其过,必待忠臣。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上尝谓公卿曰:“人欲自见其形,必资明镜;君欲自知其过,必待忠臣。……公辈宜用此为戒,事有得失,无惜尽言!”
白话:
太宗曾经对公卿们说:“人想看到自己的形象,必须借助明镜;君王想知道自己的过错,必须依靠忠臣。……你们应该以此为戒,政事上有得失,不要吝惜,尽管直言。”
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德日新,遂非则其恶弥积。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陆贽又曰:“盖为人之行己,必有过错,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德日新,遂非则其恶弥积。”
白话:
陆贽还说:“大概是人们在各自的行为中,必然会有过错,从上到下,都不可避免。明智的人能够改正过错而移心向善,愚蠢的人耻于改过而因循前非;移心向善,人的德行就会日日更新;因循前非,人的过错就会越积越多。”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录自《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二卷)
原文:
上问魏徵曰:“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是故人君兼听广纳,则贵臣不得拥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上曰:“善!”
白话:
太宗问魏徵说:“君主怎样做才会贤明,怎样做才会昏昧?”对答说:“听取多方面的意见就会贤明,只信一面之词就会昏昧。……所以君王兼听广纳各种意见,那么贵臣就不能蒙蔽皇上,而下情能够上达!”太宗说:“讲得好!”
仲虺赞扬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颂周宣,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补阙。是则圣贤之意较然著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贽又曰:“仲虺赞扬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颂周宣,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补阙。是则圣贤之意较然著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
白话:
陆贽又说:“我听说仲虺赞扬成汤时,不是称赞他没有过错,而是赞许他改正过错;尹吉甫歌颂周宣王时,不是赞美他没有缺失,而是赞美他能够弥补缺失。可见,古圣贤的意思非常明白,他们只以能够改正错误为贤能,而不以没有过错为高贵。”
天子之道,与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恶木而废发生,天子不以时有小人而废听纳。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贽以为谏者虽辞情鄙拙,亦当优容以开言路,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辩,则臣下何敢尽言,乃复上疏,其略曰:“天子之道,与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恶木而废发生,天子不以时有小人而废听纳。”
白话:
陆贽以为,谏诤的人即使文辞和意见鄙陋拙劣,也应该宽容他们,借以广开言路。如果以威势来震慑他们,那谏诤者就不敢尽言。于是他又上疏,大致说:“天子治国之道,与上天治理天下一样,上天不因地面有无益人的树,就废止土地萌发生长的功用;天子也不因常有奸邪小人,而废弃听纳正言直谏。”
知过非难,改过为难;言善非难,行善为难。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上又以中书所撰赦文示贽,贽上言,以为:“动人以言,所感以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怀!……窃以知过非难,改过为难;言善非难,行善为难。假使赦文至精,止于知过言善,犹愿陛下虑更思所难 。”上然之。
白话:
德宗又把中疏们所撰写的赦罪文书给陆贽看,陆贽上书德宗,他认为:“用语言打动别人,使人受的感动本来就浅,而所说的话又不够切合实际,那又有谁能真心受感动呢?……我私下觉得,知道自己的过错并不难,但改正过错却很难。讲好听的话并不难,做好事却很难。假如您的赦罪文书写得尽善尽美,那只是知道自己的过错和话讲的好听而已,还希望陛下更多的考虑如何改正过错和如何把事情做好。”德宗觉得陆贽说得有道理。
好胜必甘于佞辞,恥过必忌于直谏。
(录自《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九卷)
原文:
贽又说:“……上好胜必甘于佞辞,恥过必忌于直谏。如是则下之谄諛者顺旨,而忠实之语不闻矣。”
白话:
陆贽又说:“……君主好胜于人,必然听巧言献媚之辞而觉甘美;君主耻于闻过,必然忌讳直言劝谏。如此,献媚阿谀之徒便会顺承旨意,忠诚真实的话就难以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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