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前面的文章《最后一位草书大师——他向谁学书法》一文中,介绍到傅山一路直追高古,在清初的访碑大潮中,成为重要的一员。
这其中,摈弃赵孟頫,深入颜真卿,曾是一段时期内傅山的主要书法功课。这其中有道德上的取舍,但更有书艺上的求索。
【比神迈更重要的支离】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傅山在一篇笔迹中曾写道:“最后写鲁公《家庙》,略得其支离。”
在另外一件杂书卷中,后人还发现,傅山称《大唐中兴颂》的书法“支离神迈”。后世研究其书,多注意傅山对颜真卿的褒奖与发挥,顺而赞颜书“神迈”。但却往往忽略了更为关键的两个字:支离。
学者白谦慎在《傅山的世界》中,剥离出“支离”这个美学概念,并探寻出其中的深意。
一是从《庄子.人世间》篇幅中的“支离疏”,挖掘出美学概念背后的政治寓意:“逃避当代政治,更可以进一步引申为退隐和对现政权的消极抵抗。”二是傅山将这个美学概念,当作一种高层次的审美理想,并付诸实践。
傅山在《训子帖》中更是给后辈立下严苛规则:“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足以回临池既倒之狂澜矣。”
(《啬庐妙翰》局部)
【《啬庐妙翰》中的“支离”】
在《啬庐妙翰》这本作品中,傅山实践“支离”美学观的方式近乎激进而疯狂。由此,这个作品也被誉为“中国书法史上最奇特最难解的作品”。
在草书部分,行距极不清楚,而且一个字有时会与另一个字合成一体,有时又一分为二;再加上高度、极端的简化和他连绵不绝的笔法,一片支离破碎之感。这对于阅读者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在中楷部分,固有的结字更被强力支离。笔划彼此脱节,结构严重变形,甚至干脆解体,字与字互相堆砌,大小对比悬殊。行距就更不用说,有的字直接跨行。整体松散杂芜,造成阅读者无比的困惑。
每一个字的组成部首乃至笔划,都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夸张、扭曲、肢解、变形、分离。时而粗暴,时而精巧,困顿困惑困难的阅读感之外,是一种难以言表特殊的美感。
(《啬庐妙翰》局部)
【解构主义大师】
虽然白谦慎认为,“他是中国步入近代社会之前的最后一位草书大师”,但同时也指出,“傅山当然不是第一个把汉字的结构变形的书家,但他无疑是中国书法史上最经常也最极端地使用变形手法的书法家。”
在“书法入门”看来,傅山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伟大的“解构主义大师”。
他的“支离”美学理念,事实上,虽然影响深远,但并未成为主流。
至于今日,在激进、极端地实践边界,自然就是艺术的分野——现代派的某些作品,事实上已经进入到美术的范畴,已与书法无关。
(韩美林《天书》)
文/彭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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