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些日子写了一篇《古林阳村的番钱事件》，讲述一个乡村智慧的故事，自己感觉很好，就发给朋友们征求意见。没有想到大家意见不一，有人说主人公智慧，也有人说狡诈。心有不甘，就发给了我的前领导二狗他爹，请他断定。
二狗他爹原来在福州一家知名媒体当记者，后来不小心考上公务员，从此侯门一入深似海，旧交故友成路人。
二狗他爹看后没给文章评价，只是给我讲了他新近的奇遇。
故事是这样的：
前不久他连续走访两个寺庙，一个在深山高处，一个于海边石矶，两寺相距不远。
深山高处的寺庙，历史悠久，风景优美，香火甚旺。大和尚不冷不热，领着二狗他爹一行参观寺院，并向他出示了寺中的宝贝，有皇帝御赐的铁佛、佛经，有刻着圣旨的勒碑，最珍贵的是一件明朝流传下来的御赐袈裟。然后大家围坐泡茶，聆听大和尚讲述众僧保护袈裟的动人故事。
海边石矶上的寺庙，规模宏大，僧人众多。大和尚并没有带他们参观寺庙，而是直接围坐论道。他一边讲述自己40多年来把一座单人小庙建成大寺院的艰辛，一边逐一给每位客人看相、点拨人生。言语之间，可以觉知这个大和尚谙熟官场、情场、生意场等人间俗事，令人称奇。
二狗他爹给我讲了一个江湖智慧的故事，或者说是江湖生存的窍门。
02
前几天听一个同行讲古，他说他的一个朋友是反扒队的尖兵，主要负责抓火车站里的扒手。几十年如一日，练就了非常锐利的目光。在热闹的人群里，只要看一眼，他就知道哪个是小偷，然后盯他，抓他。到了最后，只要他一出现，小偷就全部跑了。
尽管这样，车站还是经常发生扒窃的事情，因为扒手里有一个神偷，12岁入行，混了20多年，出神入化了。在熙攘的人群里，只要看一眼，他就知道谁的兜里有钱，谁的钱好偷、可以偷。最大的本事还在于他能一眼瞅出哪个是反扒队员，从而迅速撤离。
反扒的与扒人的都练就了非凡的本领，可以从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里读出你的个性，你的人生际遇。
人的相貌30岁前是爹妈给的，30后自己给的，即是所谓的相由心生。
回想前面给二狗他爹看相的大和尚，阅尽香客，定然也是一眼就能读懂写在每个人脸上的欢乐与忧愁。
我问二狗他爹，大和尚看你准吗？二狗他爹说，大和尚说他空负才华不会巴结领导，关于前程，莫问西东，但是莫急，两年后定会提拔。
这些都写在二狗他爹的脸上，我看得懂，二狗他爹自己也看得懂。
只是大和尚怎么也知道公务员职务套改，两年后二狗他爹到了调整的时候呢？
03
刚刚参加工作时去一所乡下中学教书，上班的第一天同事就告诉我两年前发生在学校的一件事：
有一个老师非常负责任，对学生要求很严格。班上有一位因为小儿麻痹症瘸腿的学生，因为迟到被他批评了。对于这个老师来说，这是很正常的行为，甚至已经因为他的残疾而减免了其他惩罚措施，但是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上课的时候，这个残疾学生突然掏出水果刀狠狠地刺了这个老师一刀。
据说差几公开刺到心脏。老师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而这只是一把不太锋利的水果刀，你可以想像这个残疾学生用了多大的劲。
同校教书的一位师兄告诉我，当老师，要特别尊重残疾的学生和家庭困难的学生，因为他们自尊心特别强。
这算是一个当老师的生存之道吧。
04
其实混职场也是一样的。
瞎爷（一位写公号的前老师、地产人）写到：
现在混职场，也被看作混江湖。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得罪君子，不可以得罪小人。
这话我全盘接收了。因为君子大度，多半不会计仇，而且时过境迁，就算记得仇恨也放下了，小人则不一样，心理扭曲，会用尽各种手段构陷你、诽谤你、报复你。
事实上，残疾人不可怕，因为我们看得出来他是残疾人。小人则不，因为它有可能以正人君子的身份站在你的眼前，让你防不胜防。
这又让我想起了二狗他爹。
照说像他这样的人，与世无争，没有什么爱好，应该是不会得罪人吧？我问他这个问题，他反问我，你写文章会得罪人吗？
我回想了一下，的确有三个人因为看了我的文章拉黑了我。这好尴尬。
05
阿城在《遍地风流》的自序里面说：
有一个叫来运的高三学生告诉他：“像你这种出身不硬的，做人不可八面玲珑，要六面玲珑，还有两面是刺”。
阿城说这番话让他受用一生。
这话也会让我受用一生。
八面玲珑的人，让谁都感觉舒服，可是舒服之后，回过头一想，是不是太讨巧、做人太没原则了一点？加上你出身不硬，久而久之，别人就会鄙视你、诋毁你了。
想想二狗他爹得罪人的经历，大抵原因也是出在这里吧。他说过一个故事：
有一次陪大领导去河北，大领导不满意接待方的安排，餐桌上故意切K河北方面的人说：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我们小连（二狗他爹姓连）南方人，没有吃过驴肉，你们好歹也要弄个驴肉啊。”
你猜二狗他爹怎么说？
他又展示了他的八面实诚，站起来说：
“大领导，小连公元2000年3月8日在福州北环西路38号大排档的第38号桌上吃过驴肉，足足半斤。”
（摄影：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