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需谏诤:贞观一朝,直言进谏蔚然成风
贞观初年,李世民为使“子孙长久,社稷永安”,听取了大臣萧瑀的建议,欲实行封建制,让朝臣议之。时任礼部侍郎的李百药上长篇奏疏《封建论》,言辞非常尖锐,说这一制度,是一种倒退,并举历史之例,指出分封世袭制给国家带来的灾难,说封邦建国之后,那些受封的家族就会以门第自傲,不愿再靠才干进取,并且会一代比一代骄奢横暴。数代之后,王室一旦衰弱,那些被朝廷依为屏障的所谓藩国,就会变成仇敌,以致战争不断。实行封建制还是郡县制,事关国家的政治制度,在某些昏暴之君当政的朝代,反对皇帝想要推行的政治制度,是要被贬官乃至坐牢砍头的,但李世民却听从他的谏言,不仅取消了封建诸侯之议,而且委之以教导太子的重任。
贞观四年(公元630年),李世民下诏,发兵夫修建洛阳宫乾阳殿,以备巡幸。时任给事中(掌管批改百官奏章)的张玄素,闻讯上书力谏,说李世民承百代君王之后,处凋敝萧条之时,必须节之以礼制,以自身做出表率,若大兴土木,修建宫殿,恐将重蹈秦、隋两朝的覆辙。这简直是危言耸听,恐吓皇帝了。他甚至说:“陛下役使受战争创伤的百姓,承袭隋朝灭亡的弊端,祸乱恐怕又要超过炀帝呀!”李世民看罢奏书,怒曰:“你说我不如炀帝,我可如桀、纣?”张玄素毫不畏惧,直言对曰:“若不罢此役,恐怕将像隋朝一样导致变乱。”李世民听他说得有理,不但收回成命,而且赏赐他彩帛两百匹,以示表彰。
贞观九年(公元635年),高祖李渊驾崩,李世民下诏为老爹大建陵寝,其规模仿照汉高祖刘邦之长陵,务从隆厚。时任秘书监(掌管国家藏书与编校之事)的虞世南上书谏阻,说修高陵大墓,用很多珍宝陪葬,是害了亲人,不算是孝,薄葬才是长久之计。汉武帝的茂陵中堆满珍宝,后来赤眉军攻入长安,掘开茂陵,还未拿完。无故聚敛百姓财富,太无意义。甚至引用魏文帝为自己善后所作的《终制》之言:自古至今,未有不亡之国,无有不被发掘之墓,等到金缕玉衣被烧被抢,骸骨并尽,就太可悲了,如果违背我的诏制,举行厚葬,那就等于让我被戮尸于地下,又死一次啊!由于言辞过于激烈,李世民不予理睬,他上书再谏。公卿也随之上书,请遵高祖遗诏,务从节俭。李世民只好缩减规模,节俭从事。
李世民喜于秋冬狩猎,虞世南又上书谏阻,劝其停下猎车,收起长戟,射禽斗兽之事,任用群下为之。虞世南多次犯颜直谏,毫不隐讳,李世民反而待他更加亲近尊重。
贞观一朝,直言进谏之所以蔚然成风,不但因李世民鼓励朝臣谏言,使其制度化,而且谕令有司“诏敕不便于时,即宜执奏,不得顺旨执行”。所谓“顺旨”,就是顺应皇上旨意,做应声虫。据载,李世民曾多次对应声虫表示厌恶,他曾严厉批评一些只会顺旨行事的官员说:“此来唯觉阿旨顺情,唯唯苟过,遂无一言谏诤者,岂是道理?”
李世民游园时,见一棵树枝叶繁茂,赞为嘉木,随行大臣宇文士及也跟着赞不绝口,他很是厌恶,正色说:“魏征常劝我远佞人,我一直不知佞人是谁,曾怀疑是你,果然不错。”对于那些敢于谏诤的朝臣,李世民则予以重用或赏赐,故群臣多以媚上为耻,敢谏为忠。
连在隋朝“无所谏诤,但悦媚取容而已”的佞臣裴矩,归唐后也一反常态,变成了直言敢谏之臣。反之,李世民若是像那些专制暴君一样,拒谏饰非,闻过则怒,对谏言者贬官治罪,乱捕滥杀,使进谏成了“找死”的代名词,满朝文武则不是变成立仗马、秋后蝉,就是变成了应声虫,谁人还敢进谏?在中国历史上,像关龙逢、比干那样敢于冒死进谏的人毕竟不多。
由此可见,君主是否拥有善于纳谏的胸襟至关重要,尤其在治世之时。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