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泰安州天齐圣帝降诞之辰,有一个相扑高手叫任原,身长一丈,貌若金刚,约有千百斤气力,绰号擎天柱,专门在庙会上找人相扑。任原狂妄,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相扑场上,利物颇多。燕青听说之后,就要到庙会上与任原一决高下。燕青说得好,倘若输了或者死了,没有怨言,倘若赢了就为宋江添些光彩,只是当天闹起来,要有一些自己人接应。宋江放他下山,让李逵跟他前去。
燕青和李逵不显山不露水,低调行事。等到三月二十八那一天,燕青上台,只一下就颠翻了任原,大闹泰安州。书中对于燕青上泰安城之前的目的交代得清楚,对于燕青泰安州之行极尽蓄势之可能,他们怎么吃的,怎么住的,怎么说话的,怎么穿戴的,都交代得很详细,对于场上的比武,只是略略一写,就分出胜负,详略之间,安排得当,可以弥补作者不懂相扑技能的不足。只不过功夫场上的交代过于简略,让人觉得有点不过瘾。当然俗话说“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高手相争,胜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并不是长期熬斗的结果。
说书人、写书人都是文人,没有比武场上的经验,有的只是在旁边看看热闹,并不懂里面的门道。任原人高马大,有的是力气,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力气大了无论是相扑还是武艺,都占很大便宜。那些气力孱弱的本身就处于劣势,倘若被力气大的抓住了,想跑都来不及,只能乖乖就范。任原在相扑场上天生具有优势,可是相扑是有技巧的,有时候有力气的未必沾光,眼疾手快才是制胜之道。又有俗语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相扑也是这样,谁眼疾手快,谁就具有更大的优势。燕青和任原交手之前就已经制定了打败对手的策略,常言道:“相扑的有力使力,无力斗智。”燕青临机应变,看景生情,不怕他长大身材,只恐他不着圈套。
交手的时候,任原是是主动的,燕青只是不动,眼瞅他的下三盘。任原误判,以为燕青要攻他下三路,只说等燕青来的时候,一脚踢翻他。不料,燕青用了心理战,喊一声“不要来!”任原稍一迟疑,被燕青钻了空子,从他左胁下穿过去。任原一把没抓着,转身抓燕青,燕青虚跳一跳,又从他的右胁下穿过去,转得任原没了耐心,脚步就乱了。燕青趁机抢进去,用右手扭住任原,探左手插入任原交裆,用肩膀顶住他胸脯,把任原托起来。任原头重脚轻,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燕青借力旋五旋,旋到献台边,叫一声:“下去!”把任原头在下,脚在上,直撺下献台来。这一扑,叫做鹁鸽旋。燕青身材小,气力不如任原,却钻了空子,把一个人高马大的摔跤高手任原摔下比武台。究其原因,在于燕青扮作货郎隐藏行迹,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劈了粉牌,让任原以及徒弟们找不着他,让他们妄自尊大又心生顾忌。等到擂台上比武之时,燕青又用心理战,大喊,转圈,弄的任原脚下不稳,趁机摔倒他。那么,燕青是不是耍了奸诈?任原那么容易被摔倒吗?
燕青身材矮小,必须眼疾手快,还要加上心理战术,不然就会吃亏。但是任原不一定就那么不中用,书中交代得过于简略。一是说书人、写书人没有经过那样的阵势,只是粗略写来,应付一下就行了,写故事的目的在于突出梁山好汉燕青的本事,给梁山泊增添一些英雄之气;二是技术上只要合理就行,不一定真的就是那样。任原既然敢号称天下无双,就曾经摔倒过很多的人,其中不乏像燕青那样的身材矮小,眼疾手快的人。他不一定是在吹牛,而是有些真本事。燕青和他对阵,不一定就能赢得了他。之所以让燕青赢,是说书人有意为之。由此,不得不追述一下相扑的起源、
书中所说的相扑就是中国古代的摔跤。
据南朝人任昉著的《述异记》中记载:“奏汉间说,蚩尤氏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抵人,人不能向。今翼州有乐名蚩尤戏,其两两三三,头戴牛角以相抵,汉造角抵戏,盖其遗制也。”这种“蚩尤戏”就是中国古代摔跤的雏形。
由此说,中国古代摔跤始于黄帝时代。公元前11世纪,周朝初年,摔跤作为练兵的一项军事科目出现。据《礼记月令》中记载:“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由于当时兵器差,射箭、驾车、角力都是军队操练的主要科目。
秦汉时期,摔跤不仅作为重要的一种军事训练手段,也是节日和宫廷内表演项目。秦统一六国后,进行了“车同轨、书同文”等一系列的工作,同时也统一了摔跤的名称为“角抵”。
秦汉以来,摔跤的主要技术是较力量,并可以拳打脚踢,用擒拿方法扭断手臂、腿脚,直至把对方摔死。看来燕青使用的摔跤手法,完全是讨巧的打法,并不是完全靠力气。也可以说明,燕青摔死任原有夸大的成分,只是小说家虚构,并不是真的事实。事实上,燕青不一定就能战胜任原,很可能反被任原摔死了。
明朝万历年间出版的《万法宝全》一书中,就有古摔跤图样。当时把摔胶列为六御之内,作为军队作战训练的重要手段。据《明史江彬传》中记述,御史乔白岩和应天府丞冠天叙还很注重选材和采用针对性的训练(别教法势)方法,在战术上注意到以矮制长,这些,无疑是对摔胶在选材、训练以及战术运用上的一大贡献。公元1638年,明朝官员陈元斌,为了复兴明朝的天下,东渡日本,求援兵于德川幕府,结果求援未遂,留居日本,这样陈元斌就把中国武术和摔跤传到了日本,后经日本改革和发展,成为日本现在的相扑和柔道。军队重视摔跤,与尚武之风有关。水泊梁山军队按正规军队编制来训练,里面当然要有摔跤选手了。那么,以燕青为代表的摔跤选手就是典型的“以矮制长”的战术打法代表,靠的是眼疾手快,当然还要有把子力气,不然燕青不会把人高马大的任原扛起来转五圈再扔下去的。
如此一来,燕青战胜任原就有一点合理性了。虽然有些夸大,但不是没来由的胡编乱造。可笑的是那些任原的徒弟,一见师父任原被摔下台子,就先把山棚拽倒,乱抢了利物,抢入献台来。他们怕燕青得了利物————也就是很多的赌注,自己人先下手抢了。这种人的武德可见一斑。李逵一见不是好事,拿两条杉木在手,乱打起来。赶上卢俊义带人前来接应,众好汉大闹泰安州。
燕青智扑擎天柱虽然胜了,也有些理论根据,但就是有点太轻松了,把任原写成了傻大粗,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空负了“擎天柱”的美名,让明眼人觉得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