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平日性情宽和,他为政的基础就是收揽北方士族做骨干,联络南方士族做辅助,而在北方士族和南方士族之间,王氏和司马氏之间一直都存在着矛盾,他一生的事业就是在调剂各方面的矛盾,使朝廷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
公元339年,终年六十四岁的王导病逝,临终前向司马衍推荐了何充。王导去世后,朝廷授予何充吏部尚书的职位,又征召庾亮担任丞相,庾亮固辞不受,于是任命庾亮的弟弟庾冰任中书监,参录尚书事。
庾冰受到朝野寄予的厚望,热血沸腾,上任后处理政务不分昼夜,对朝臣彬彬有礼,提拔后进,因此朝野人士都不绝于口地称赞他是贤相。
王导辅政时,往往采取宽恕的态度,庾冰则时常依靠威严的刑罚,殷融劝谏他,庾冰说:“以前凭王丞相的贤良,尚且不能胜任宽弘,何况像我这样的人呢!”
庾冰又审查核实户口,清理出没有姓名的人一万多名,用以充实军队。他喜欢检查纠错,做事过于琐碎,后来又矫枉过正,宽松纵容,更加远离正道,处理事情宽松或是严厉,全是出自他的心情,因此律令便没有用了。
文成公郗鉴病重,上疏请求卸职,并推荐太常蔡谟接任他的职位,于是在郗鉴去世后,蔡谟被任命为征北将军。
左卫将军陈光请求讨伐后赵,司马衍下诏派陈光进攻寿阳,蔡谟一向谨慎,他上疏说:“寿阳城小但是坚固,从寿阳到琅琊,城墙之间互相都可以看见,一个城池被攻击,消息很快就能传播很久,敌贼的邮驿,以一日千里的速度传递消息,那么他们在黄河以北的骑兵完全可以赶来救援。以白起、韩信、项羽那样的勇将,还要挖断桥梁、焚毁舟船来背水而战。现在我们想把舟船停泊在水中备用,然后领兵前往敌城,前方面对强敌,回头看见归路,这正是兵法所戒的大忌。如果进攻不能取胜,胡虏的骑兵又突然到达,那么像恒子当年不知所为,而舟中被砍断的手指多到可以捧起来的局面恐怕又要重演了。现在陈光统领的都是精兵,现在却屯兵于坚城之下,用国家的精锐攻击敌人的下等城邑,若取胜得到的好处微不足道,若失败则损失惨重,这恐怕不是周全的计策啊。”伐后赵之事这才停止。
当初,陶侃镇守武昌的时候,有人建议,在长江北岸的邾城分兵驻守,陶侃每次都不答复,但总有人提及此事。陶侃于是率领将士渡江围猎,然后分析给他们听:“我之所以设置险阻防御敌寇,正因为有长江而已,而邾城隔在长江北岸,自身没有可以依仗的天险,外部又与夷族接壤,对夷人来说利害关系更大,如果我们贪图小利,夷人必定不能忍受,必定领兵前来侵犯,这是导致祸乱的根由啊!而不是抵御敌寇的好方法。况且吴国当初戍守此城,动用了三万兵众,现在就算是派兵驻守,对江南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好处,如果羯族有可乘之机,占据邾城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众将这才恍然大悟。
等到庾亮镇守武昌的时候,终于还是派毛宝、樊峻守卫邾城。后赵石虎非常愤怒,以夔安为大都督,率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五位将军及五万兵马侵犯荆州和扬州的北部边境,另外派二万骑兵进攻邾城。毛宝向庾亮求救,庾亮认为邾城城池坚固,没有及时派兵。
结果,石闵在沔南打败晋兵,杀死将军蔡怀,夔安、李农攻陷沔南,朱保在白石打败晋兵,杀死郑豹等五位将军,张貉攻下了邾城,邾城战死者达六千人,毛宝、樊峻突围出逃,渡江时溺水而死。
夔安等乘胜前进,义阳将军、太守等都投降了后赵,幸得竟陵太守李阳抵挡住了后赵的攻势,夔安这才退走,临走时又掳掠了七千多户民众迁徙到幽州、冀州。
此时庾亮还在想将镇守地点移到石城,听说邾城失陷,这才作罢,又给司马衍上表谢罪,请求贬职三等,司马衍没有同意,让他恢复原位。庾亮自从邾城失陷后,忧闷成疾,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庾亮去世后,司马衍任命庾亮的弟弟庾翼接替了庾亮的职务,当时人们怀疑庾翼年轻,不能继承他兄长庾亮的业绩,庾翼是尽心治理,军务和政务都很严明,数年之间,官府和私人仓库充实,众人于是又都称赞他的才能。
庾翼与王羲之一样都能写得一手好书法,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侄子不学他的书法改学王羲之的书法,心中十分不满,说儿子与侄子不爱家鸡爱野鸡,要与王羲之比高低。这就是成语“家鸡野鹜”的由来。
最初的时候,王羲之的书法确实不如庾翼,到后来才变得好了,他用章草回信给庾亮,庾翼看到后深深叹服,于是写信给王羲之说:“我以前有张伯英的章草十张,南渡过江后颠沛流离,于是丢失了,常常感叹好的书法作品永远消失了,现在看见足下回给我兄长的信,我的精神才又充沛了,回复到以前的状态。”
庾翼的哥哥庾怿送酒给江州刺史王允之,王允之觉得有毒,试着让狗先喝了一点,那狗便立刻倒在地上死去了。王允之吓得不轻,赶紧上表报告给司马衍。司马衍知道后怒不可遏地说:“大舅舅已经搞乱了天下,小舅舅也要学着来吗?”庾怿知道后,惊恐不已,为了保全庾氏家族就喝毒药自杀了。
这一年的五月,晋成帝司马衍感到身体不适,六月的时候,病情就已经很严重了,有人伪造尚书令,敕令皇宫门人不许宰相入内,众人都大惊失色,庾冰说:“其中必定有诈。”一查果然如此。
司马衍的两个儿子司马丕和司马奕年幼,都还在襁褓之中,庾冰因为自己兄弟执掌朝政已久,怕皇帝换代之后,自己与皇帝亲属之间的关系愈加疏远,会被他人所乘,便劝说司马衍国家外有强敌,应当册立年纪大的君王,并请求让司马衍的同母弟弟,琅琊王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司马衍同意了。
中书令何充说:“皇位父子相传,这是先王确立的旧制,改变旧制很少有不导致祸乱的,所以周武王不把天子之位传给圣贤的兄弟周公,并不是因为不爱他,而是遵循大义。从前汉景帝也打算传位给其弟梁王,百官都认为毁乱典章制度,不能接受。现在如果让琅琊王即位,拿两个年幼的孩子怎么办?国家社稷,灾祸将至!”
庾冰不肯听,晋成帝下诏,让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让自己的儿子司马奕继承琅琊王的封号,庾冰、何充等人辅佐国主,两天后,司马衍就驾崩了,年仅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