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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罪
程维
《丁酉中秋》
你是糖尿病，偏嗜月饼，这就像在玩命
每至中秋，都是江湖喋血，血就更甜
把你推向剃刀边缘
好在老天宠你，菩萨保佑着
也就长命富贵了，没事也不会拿羊肉开涮
一个大厨还能约一打女朋友海滨兜风
又去抢钞票，留一半给秋风收拾
冷空气已到货，掀翻的裙子出卖了黑三角
街头捡足了便宜，就读报纸，下家是汉堡店
厮混不出一点名堂，就在沙井徘徊
别人走一万步，比闲庭宽多了
你来去都在鞋里，还把光阴扛在背上
把狗溜到裤带另一头
过节也没停下来，吃马路废气，一日两顿
餐馆都是熟人，独一影子对窗而泣
《捕风记》
风，你吹吧，这风
一个大才之人，无法掌握自己的才气
这风，你要把他的首级，挂到怎样的高处
俺的刀得理不饶人，又岂能饶恕无理的家伙
上升天空的汽球，是风的头颅，
因为灵魂不羁，所以如此狂野，它比飞机快
已经扺达了南天门，哦，神在看着呢
大地众生，昌北机场不是借助风力起飞的
一头石虎跟风掰手劲，我跟电影打赌
输了一笔臭字。乱石铺街不小心撞入洗脚屋，
就把一盆废水累垮，不知如何泼出
沙井派出所，接到举报信了，被风撵着跑
几根电棍忙不过来，满街飞的旧报纸
没法抓捕。风力发电站一开启
把西山寺庙都动员起来
麻雀和汽流一块发电，我在梅岭招待所
设下夜宴，单等风马牛过来，关门痛宰
《遇雨》
我打不动你，雷能吓你一跳
连虹桥机场航班都取消了，你还算老几
扛着两爿木板飞起来，回太仓躲雨
一阵东风，又把你吹得飘飘然
湿着皮鞋撞进酒店，灯下都是海鲜
塑料凳子还能再加一个兄弟，出租车
耳目一新，像吉它弹着大把雨声
大厨手艺不错，烧出一条飞鱼
你把天空吃进梦里，吐出几根银丝
地图不会松动，陈老莲的叶子打好折扣
梁山抢出一伙徒弟，冲着上海去的
老纳坐禅红莲寺，菩萨急得直跺脚
女色这东西，跟喝酒抽烟不一样
不是剃了光头就能戒的，何况红尘如海
一张网撒下去，捞起三斤俗念
都不分你我，走错的房间，层出不穷
一头巨鲸冒雨飞渡岭南
《戏子》
一副锦绣皮囊，上帝又能借你用多久
一出戏，百出戏，还是
台上风流，台下速朽，你还没有把它勘透
还在前湖吊嗓子，后海舞水袖，惊动了老首长
被罚站一下午，吃胖大海压惊
画扇面道歉，终归不敢把自个当霸王
别姬又将如何?即便千百回，也是气短
也是把一匹马推下水，转身就上岸
生怕湿了鞋子。毕竟你是旱鸭子，
离开戏台，就找不着北。一口唾沫
也能把汝淹死。一把方天画戟，仅能叉烧饼
两手捋过胡须以后，也不知往哪搁
捧夜壸就打哆嗦，你再咳下去
就是一腔血，台也塌了半边，守夜人
碰上孤坟鬼影，细打听，戏园昨晚客满
来的票友，都是西山的狐仙
《闯江湖》
没有比江湖更近的地方
它就在你家厨房，砧板菜刀一响
江湖就开始激荡起来，大酒上桌
河流也很难安份
你又如何守得住自己
说是眨眼失身，不如说换了个人
给一根鸡毛，你能当令箭
发你一杆老枪，就能率领三军
把西山拿下，坐拥绿林，用疝气压寨
跟天下孬种拜把子，自称是大爷
一顿胡吃海喝，就使你功成名就
又被老婆一掌扇回贫农
要投靠农会，交五分钱会费，请领导作主
混了大半辈子，发现自个还是怂人
《验伤》
没有必要去在乎那些地平线
没有你守护，它们仍在那里，那些贫瘠的
土地，那些隐蔽的村庄，那些弯曲的拐杖
仿佛神已离开，但它仍在那里
它颤抖，它悲伤，但它绝不退缩
因为日出在望，地平上矗立倔强的目光
那些忧伤的爱呀，那些垂倒的植物
如衰弱的长发，疏理着哀黄的山冈
地平线那边有他遗失的双腿
那令人心碎的忧伤啊，找不出理由
用什么来检验
《过中秋》
过中秋不能大玩，山里都挤满了
还有掛树上的，上下都不容易，吃不了兜着
仙人躲去云里住了，风景叫雨裹个结实
打道回府，半路还添堵
把丫甩几条街了，丫还不明白
把自个当干货，不知早被人腌了
傍睌下的，都是猛料，天亮就让人取走
老家伙赶航班，还这么不淡定，
空姐佯带一片春色，就把你送回家
又从头再来，假装广州人
新建县的货车空了，你只能坐地铁
到九龙湖甩袖子，又去秋水广场上班
赶鸭子上架，都是谁干的，还黑着脸
冒充公安，拦下一车西风，不让它往南山驶
拐弯去卧龙岗坐坐，跟老树喝茶
一块瓷板画，仍是黑白人间
玩大刀片的汉子，横竖还是春风斩
我也想到松下，打一趟老拳
高低将丫揍残了，就去单位报帐
貌似出差一次，还补贴半千，多少算个小赚
《董家窑》
菜市场赶早的人不少，你抱着
一棵青菜算计，还是苦瓜的命，几毛的价钱
也赚不到三室两厅，高干病房住满了
都是来避嫌的，西山风紧，后院的枯山水
昨晚还在等高僧念经，董小姐是一道私房菜
饱吃一顿老拳，又耽心遭人盘问
把裤带放松，警惕已到了下限，抱薪救火
出租车栓住白夜的电线杆，马要加草料
你须上厕所，多么天经地义，不是非黑即白
我打错了草船借箭主意
东山客栈，入住了几条形迹可疑的阴影
驮着柬埔寨旅行路线，误入沙井
又要在董家窑除尘，清洗库仓，巡更
关掉若干发廊和洗脚屋，显得若无其事
三一书店灯火彤明，全是文字打架
门上的灯笼望眼欲穿，下单，下单
烧烤马尾鱼的功夫，掌柜还在杠上开花
一辆电动车驰过，15块钱，带走夜雨狼籍
《物侯》
一册诗集一场梦，拈花做酒
也就是雨打西窗不好玩，还得佯狂
不在乎。老纳一念无明，点油灯，吃豆腐
详察善意与妒心，好事搁后头，笑不露齿
都是什么玩意，不如一掌把尔扇黑了
还墨以光，画几个头陀，在芭蕉下凉快
抓蚤子，清谈一晌了事
都冲着西厢房来的，没事也想分个包袱
到高老庄锄草，纳一谷仓美妾，回头是岸
先让菩提树在村头候着，成佛急不来的
得将一桩桩好事歹活干绝
下手得有分寸，别顾着乱书一笔歪字
饭碗把粮田淘空了，盖教堂也没用
空军在屋顶朗诵气笛，沙井小区午后未醒
一床薄被推翻了西山暮云，露出了光腚
《老鱼》
转身即将老去，我还没准备好
还要找一些变化的理由，糖尿病，牙齿松动
失眠，翻身就醒，瞪着眼到天明，鸟叫着
在树枝上扯碎了夜晚，茶还没有喝完
地铁又把我送到下一站，遇见的都是陌生人
饭局变冷，遗下椅子逢场作戏，我从
会议里撒身，从偶遇退到交际圈外
不再邂逅粉墨的脸，我对谁都没意见
一只鸟抛弃同伙堵死了枪眼
树叶纷纷下坠，还要找秋天为借口
我渐觉诸事了无意绪，空对一堵白墙
不思，不想，不念，无淫欲，酒色财气
过江之鲫，我仅是一披簑衣
面对赣水发呆，凭吊白眼朝天的老鱼
《深情史》
情深敌不过一粒米，不能疗饥
不能摆平开庭就能洞察的破事，击鼓鸣冤
我还是望梅止渴，把饭馆的伙计打发了
揣一袖暗器，去席殊书屋升堂，把一嘴废话
钉到书背上，此事不打折
白蛇的肚子里藏着一颗老灵魂，食堂伙食里
躲着书生，借鹤飞来的女信史目不识丁
你写诗也白搭，不如磨一袋细面实惠
私奔道上万一踩响地雷，就投万安而去
也不失为好计。若想万全，跪下便可拜天地
省却多少繁冗手续，如果风
真要将感情撕破，那得打多少补丁
汪山土库得放多少炮仗，你还要投奔怒海
逃避背后一枪，三根排骨扎栅栏
挡住密集的子弹，让娘子先走，你还死挺着
来日的事，她又嫁人了，几床铺板
都是蚊虫的血和一片盟山
《生米镇》
早该收手了，风景何其妖娆
仙人指路，你不好意思向两岸下手
再施一些粉黛，雷峰塔也就倒掉
西山众神纷飞而去，没留一点痕迹
傍晚的云，也不知带向何处，遗下的寺庙
承包给生米镇，一个厨子荣升主持
用词太狠，砧板上青菜也见血
桃木剑可以裁虹剪霓，生米煮成熟饭
一半自己填肚子，另一半施舍，我好静
僧人扫落叶，一院深秋的声音，一层比一层薄
你背着一袋月光上门，倒出雪白的米
消声匿迹，阁楼熟客不告而别
木头梯子在尘暗处拐弯
一枕好席，铺出桂花十里，雨后散香
走到哪里就认识，沙井的一只土鸡
把一些凤凰带进小区，还有几只流莺
保安假装没看见，晓风残月，租一所地下室
露头的时候，都是亲戚
《上师》
一夜乱梦，把枕头都要拆了，门外破絮在飞
秋风不会放过一根枯草，你会怜惜谁
西院建房，东厂打架，拨冗不过来时间
会友的事往后推。一把钝斧把马匹劈成两截
满地银两，在打听失主的下落
你翻墙去古代，东京的樱花如雪，埋没了足迹
武士的肠子捆住了道路
公安队伍里出了叛徒，锄奸队在南城集合
溥杰的字藏着浮华，一路暗算流水
东风西下，你备足旅游的盘缠
也不过是风景的过客，跟美女决斗
绝对捞不到好处，既双肾受损
又被枪法蹦瞎了两眼，燕子饮水，风水轮流转
沙井旺族，首推北房桂花，秘香袭人
放倒多少南船北马，你还要去打家劫舍
不如坐禅，不如饮茶，吃斋念佛
把一裤裆的风流债，都平息掉，立马是上师
程维
诗人，小说家，画家，居在南昌。
著有诗集《妖娆罪》《他风景》《古典中国》《纸上美人》，长篇小说《皇帝不在的秋天》《虚鱼》《双皇》《海昏：王的自述》，散文集《南昌人》《水墨青云谱》《画个人》《独自凭栏》《书院春秋》《豫章遗韵》《沉重的逍遥》等。获中国作协第八届庄重文文学奖，天问诗歌奖、中国地域诗歌奖、中国长诗奖，《诗刋》《星星》等刋诗歌奖，以及第一届、第三届、第五届谷雨文学奖、江西省优秀文艺成果奖、滕王阁文学奖等。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与海子、于坚等被读者投票评选为中国当代“十佳诗人”。长篇小说《海昏：王的自述》荣登“2016年华文领读者．年度好书榜”。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40万评论专著《穿越时空的对话：论程维诗歌》。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协副主席、江西省诗委会主任、南昌文人书画院院长。
以新写意人物画在全国产生影响，<中国艺术报><艺术中国><北京晚报><读者><今日财富><中国书画周刋><江西日报>等海内外百余报刋以专版推介。英国伯明翰大学艺术中心、日本歧阜艺术馆、香港现代艺术馆导艺术机构与藏家收藏其画作。
供稿：北京城市未来文化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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